那年一起摘的山果
■ 林荣珠
赤阳在浅蓝色的天空高挂着,山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都没有,只有蝉儿在树上聒噪着,好像也对这天气非常的不满。灌木丛中却是几张黝黑的小脸,正兴奋的逮着山果树,熟练地摘着果子。
摘山果,是我们小时候很重要的一件事。农历的六七月份,正是山果成熟的季节,很多常见的山果也在这个时候成熟了。农村的娃,平时很少零食吃,这个时节可以肆无忌惮地摘吃山果,每人都会准备着一个网袋,趁着打柴或者放牛的空隙就要到山上逛逛。打柴的,早早把两篮子柴耙满了,然后放山边,一头扎进灌木丛中;放牛的拿着长长的牛绳,把牛绑在树上,也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山脚下的果子大多不够熟,因为摘的人太多,剩下的都是半生熟的。所以胆大点的孩子会摘着摘着就进入山中去。
在桃金娘成熟之前,先熟的是酸藤果。
酸酸甜甜的酸藤果,一粒一粒地吃总是不过瘾的,所以我们会一大把一大把往嘴里塞。紫黑的酸藤果在小嘴里翻动着,吧咂吧咂,偶尔有汁儿从嘴角流出,小孩们也是毫无顾忌地掀起上衣一抹,又开心地跳开了。那时我们的衣服总有一摊一摊的汁痕,大人洗衣服的时候免不了对我们一番责骂。
酸藤果摘得差不多了,桃金娘也上场了。
桃金娘的花很好看,先白后红,一片片的花瓣宛如一个个小碗,托着中间的萼管,还真像一个大方而带着风韵的娘子!我们经常把它的花瓣扯下,然后高高抛起,撒向同伴。好不容易盼到它的果实成熟了,村里的娃们早早地约上几个同伴一起到山里摘果,我和妹妹也跟着大伙一起上山。但是我的胆子比较小,只敢在山边摘。妹妹她们天不怕地不怕,钻进长得比我们还高的树林里,她还告诉我:“姐,这边的果子更大更熟!”我经常一边摘,一边大声喊一声妹妹,她偶尔会回应我,有时摘得忘形了,眼里只有果子,也就顾不上我的呼唤了。一个早上下来,妹妹她们总能摘了满满的一袋,我们分享着自己胜利的果实,吃得满嘴乌黑、满心欢喜。
有一种野果叫紫玉盘,这种果子在山里不多,我们喜欢摘它的花来吸吮花蜜,甜甜的,滋润了整个童年。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野果,我们想吃却不大敢吃的——地捻子。地捻是小灌木,匍匐生长,有一颗就有一大片,它的花形似桃花,花开的同时孕育了它的果实,成熟后的地捻子紫黑色,身上有干瘪的小刺,完全不影响食用。我们很喜欢摘来吃,但是大人却不太同意我们去摘,理由是它长在地下,很多山鼠、雷公狗爬过,会撒尿在上面,所以我们也是很听话的,忍住想摘的手,看着它们流口水。
还有一种野果也是我们的最爱,它就是野牡丹。野牡丹有着紫红色的花瓣,雄蕊上金黄的花药供着中间的柱头,像一个神坛一样。它一般在十月份左右才完全成熟,果实像一个小罐子,叶子毛茸茸的,掠过皮肤有痒痒的感觉。成熟的果实,果皮会裂开,露出里面一瓣一瓣的果肉,果肉上覆盖密密麻麻的黄色小点,我们会把那些小点擦开才吃果肉,要不然会有一股苦涩味,影响口感。那时我们总是把摘到的果实用衣袖轻轻拭擦,擦掉黄色小点,再把果实放到嘴里,甜甜的果肉汁在舌尖流过,回味无穷。
光阴流逝,我们不再是那个漫山遍野奔跑的放牛娃,餐桌上,也已摆满各种水果,什么都有,果大汁多的,甜脆可口的,新鲜不常见的。看着大街上满满当当的水果,我总会不由得想起童年摘过的果。山中野果,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了,但是那股弥漫在童年里的甜,那盛夏里的笑脸,却一直在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