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木岭
■ 梁少波
老家村庄的背后有几座山,山都不高,其中一座山植满了橡胶树,因此村里人称其为胶木岭。
小时候,胶木岭是伙伴们的乐园,留下我少年时期无数的足迹和甜美的回忆。
胶木岭从岭脚到岭顶开垦了十多条环山林带,每隔几米种植一棵橡胶树。站在树下,无论左看还是右看,都是清一色的橡胶树,就像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记忆中,每棵树的树身距离地面约一米处都被刀子斜划出一道弧线,伤痕累累。这是胶工割胶划出的刀痕。乳白色的胶汁液从伤口流出来,滴落在一个与饭碗一般大的用铁丝将其与橡胶树捆绑在一起的瓷杯里。该瓷杯我们称其为胶杯。记得有一段时间,也许是为了胶杯能与橡胶树更牢固地捆绑在一起,杯口的制造多出了一条边,杯身也更光滑鲜亮,很受伙伴们喜爱,于是顺手牵羊拿几个回家当饭碗使用。然而没有了胶杯,流出的胶汁液白白浪费,这给胶工带来很多麻烦。为此,胶工找学校告状,我们少不了被老师狠狠地批评教育一番。
夏天,橡胶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胶林浓密、树荫匝地,四周弥漫着似乎可以触摸的静谧。这个时候,正是小伙伴们最自由最惬意的时光。先将牛绳绑在牛角上,安顿好牛在草地上悠闲觅食后,便分敌我双方打野战,钻进高及肩头的杂草丛中藏起来。为了不暴露目标,模仿《地雷战》游击队员的做法,折几根带叶子的树枝扎成圆形的树叶帽戴在头上,匍匐在草丛下。然而,如果稍不留神,就会碰巧撞到杂草丛里的蜂窝。蜜蜂受到了“侵略”,便凶狠地寻找“侵略”者报复。而伙伴们也受到惊吓,一溜烟地从杂草丛中窜出来,比兔子跑得还快,但还是被蜇得鼻青脸肿。这下子,我们由打野战改为捅蜂窝了,这个仇不能不报。大家七手八脚捡拾一些干柴,轻手轻脚地挪到蜂窝下点燃,蜜蜂闻到烟味便四散乱飞,不一会儿便全不见了踪影。我们摘下蜂窝,分享蜂蛹。
打胶浆球也是伙伴们最喜欢的一项游戏。橡胶树被胶工划割后的弧线伤口处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长长的胶浆,将胶浆撕扯下来,揉成一个比乒乓球大一倍的胶浆球。胶浆球的弹性非常好,而且是实心,不用充气,也不会破裂。然后找一根竹篾,弯成一个圆,竹篾的两端插进墙缝里,这便是小伙伴们自制的“球篮筐”,虽然简陋,但玩得不亦乐乎。又或者在晒谷的禾堂中间划一条线,将球拍过去,对方拍过来,一来一往,谁没接住就算输。这样的游戏伴我度过了整个少年。
除了玩胶浆球,我们还用胶浆捉蝉。将煤油与胶浆浸泡,浸泡后的胶浆粘性非常强,将胶浆粘在长竹竿的末端,觅到树上的蝉叫得正欢时,将长竹竿的末端对准蝉的翅膀伸过去。要轻,还要准,离蝉还有一两公分,用力一推,蝉就被粘住了。
橡胶树是落叶乔木,到了冬天,叶子基本掉光,树下铺满一层枯萎的树叶。这时候,女孩子用工具将树叶堆成一堆,然后装进箩筐里挑回家作燃料。男孩子则捡拾掉落地上的橡胶籽做游戏。捡拾的橡胶籽塞满裤兜后,便找一块大石头,双方各取出一颗橡胶籽,一上一下叠在石头上面,左手固定,右手紧握拳头用力往下捶,啪的一声,没那么结实的橡胶籽被捶成了碎片,而另一颗毫发无损。被捶碎的一方再取出一颗,继续捶,最后谁的兜里没有了橡胶籽就算输了。虽然拳头疼痛难忍,但乐此不疲。
橡胶树的经济寿命是35~40年,到了年限,就砍伐掉重新种植,因而,郁郁葱葱的橡胶林曾一度被砍个精光。看着光秃秃的胶木岭,我心里异常难受,一种失落感在心头萦绕,毕竟那是我生长的地方,留下了我少年时期无法抹去的记忆。去年,新种植的橡胶树已开始采割,胶木岭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我在村里的微信群里约上了当年的玩伴,趁端午节放假之际,一起回到胶木岭逛逛,因为,那里才是我们的根,才能感受到那份与众不同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