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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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江南，正如秦观笔下描绘的那般：“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连绵半月有余的阴雨，让整个城市都浸润在潮湿的气息中。寻常百姓家里，无不地面泛起雾泡，窗户挂着水珠，墙壁也渗出湿气。
罗为斌的母亲王翠花这天起了个大早。她习惯性地来到儿子房前，见房门洞开，便开灯走了进去。衣帽架上的外套和叠得整整齐齐的丝棉被告诉她，儿子又在单位通宵加班了。她伸手摸了摸床单被褥，感觉冰凉潮湿。若是在晴好时节，她定会把这些都搬到楼顶晒个干爽。想到这里，她转身去卫浴间取了电吹风回来，对着床铺吹起热风。温热的气流拂过潮润的布料，蒸腾起缕缕白雾。
王翠花一边机械地操作着电吹风，一边想着儿子的终身大事。唉，儿子的倔脾气像极了他父亲，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韩小倩确实模样俊俏讨人喜欢，但天下好姑娘多的是，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她不可呢？
思绪从儿子转到韩小倩，又从韩小倩想到了她的父母。因为丈夫罗笑民和韩劲的战友关系，王翠花认识张老师已近三十年。在她心中，张老师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可老天无眼，好人偏没好报。年前两家人还在一起吃饭，整桌菜肴都是张老师张罗，饭后连碗筷都不让她碰。回忆至此，王翠花不禁潸然泪下。她决定待会儿去韩劲家给张老师上炷香。
此时，韩小倩刚被龙涛明送回家，正和父亲详细讲述昨晚的遭遇。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父女二人的谈话。开门一看，正是王翠花站在门外。
“王阿姨好，快请进。”韩小倩礼貌地将人让进屋。
王翠花简单和韩劲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向张老师的灵台。她从黑布袋中取出两根红蜡烛和三炷香，对着张老师的遗像恭敬地三叩首。起初韩小倩听不清她叨念些什么，渐渐地，抽泣声清晰可闻。
一夜未眠的韩小倩被这哭声勾起刻骨铭心的思念，突觉一阵眩晕袭来。她左手撑住墙壁稳住身体，待眼前黑圈散去，向父亲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便回去休息了。
目送女儿离开客厅后，韩劲端坐沙发上，闭起了双眼。随着王翠花有节奏的啜泣声，妻子生前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心神游离间，张老师的面容忽现眼前，真挚地对他说：“老韩啊，我走后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没人照顾。我想让翠花姐来照顾你，你能答应吗？”韩劲心头一震，猛地睁开眼摆了摆头，却见王翠花正双手捧着妻子的遗像哭泣。这巧合让他大为诧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上完香后，王翠花主动收拾起屋子，还细心地避开了韩小倩的房间。临走时，她用大塑料袋装好韩劲的换洗衣物，说洗好晾干后再送回来。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洗。”韩劲急忙上前要取回衣物，匆忙间手指触碰到王翠花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缩回了手。韩劲慌忙抬眼望去，恰好对上王翠花异样的眼神。
韩劲送走王翠花后，强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他拿起电话，让局办公室通知相关人员立即回局里召开禁毒工作会议。
当韩劲走进公安局第二会议室时，局宣教中心、情报中心和禁毒大队的骨干人员都已到齐。他环视一周，每张面孔都是朝夕相处的战友。清了清嗓子，韩劲开门见山地提出三点要求：“首先，市委高度重视‘2.17’特大投毒案，许书记指示要发动群众打一场歼灭战，务必尽快破案；其次，各部门汇报今年以来禁毒工作情况；最后，组织精干力量重新勘查两个关键现场——一是禁毒专员等人被投毒牺牲的招待所开会房，二是‘红火炬行动’失利的帝皇酒店。”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刑侦，韩劲主持的案情分析会很快形成了三个重要共识：第一，“2.17”投毒案中，虽然饭堂和会议室人员都出现中毒症状，但这两处地方之间并未发现直接关联证据；第二，“红火炬行动”失败的关键在于4801号房客。此人不仅预先向总台提供了一批房间号，还在行动当天下午要求总台统一电话通知“立即出发”，导致毒贩得以迅速撤离。种种迹象表明，这位4801号房客很可能是贩毒集团的核心人物；第三，这两起案件在本质上存在密切联系，应当并案侦查。会后，韩劲马上带队前往帝皇酒店展开搜证。
说来凑巧，这支公安队伍前脚刚离开帝皇酒店，寒雪后脚就出了酒店房间，乘坐电梯下到中餐部。她准备了一条软中华烟和五瓶精装水井坊，还特意与中餐部长反复商量，定下了一份极尽奢侈的高档菜单。她要在龙涛明面前显摆一下自己作为美籍华人的财力和品位。
今晚这场饭局，表面上是寒雪精心设计的表演，实则也暗含着她的一番心思。想到今晚岳云太将要窃得超音速材料生产技术，明天自己就能带着成果飞回美国向中情局讨赏，她决定今晚开怀畅饮，提前庆祝。但在她内心深处，始终对龙涛明这位初恋耿耿于怀。无论在美国经历过了多少男人，龙涛明的身影至今挥之不去。她原以为凭借大学时的感情基础和自己屡试不爽的美人计，定能让龙涛明就范，却不料事与愿违。
寒雪坐在江南厅宴会桌旁的软沙发上出神之际，一道悦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靓女，请用茶。”睁开眼看见一个水灵的服务员单膝跪地奉茶，她不耐烦地点点头，挥手示意对方退下。随即，她又陷入了遐思，不由发出一声轻叹，心想八年来自己阅人无数，却再没遇到过像龙涛明这样英俊儒雅的男人，如今要轻易放过他，实在心有不甘。
或许是因为韩小倩的迷惑，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格大胆吓退了龙涛明……又或许人生本就充满遗憾，而龙涛明恰好就是自己的那份意难平吧。寒雪无意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霎时想起那些装有间谍设备的礼物。送给龙涛明后，他一直搁置，看来今晚一定要提醒他使用，以便日后继续掌握他身边的情况。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未及应答，副市长李沁已推门而入：“寒博士好！每次见你，都如见仙女下凡呐！”寒雪立即起身，满脸堆笑相迎：“哎呀，李市长过奖了。”
李沁原本已伸出右手，准备同寒雪行握手礼，可在瞄到寒雪傲人的胸脯后，迅即改为双臂张开的姿势向寒雪迎来。久经风月的寒雪心领神会，顺势与他相拥。落座后，李沁嘴上不住夸赞寒雪的美貌，眼睛却不停在她胸前打转。寒雪也不躲闪，甚至暗想着以自己的姿色，要拉李沁这家伙加入中情局，应是易如反掌。
两人各怀心思相互试探之时，龙涛明和张松东一同走了进来，说是刚好在电梯口碰上了。寒雪一见到龙涛明就兴奋不已，抢过服务员手上的茶壶亲自为他斟茶，媚眼如丝地问道：“龙哥，今天你必须当着两位大哥的面回答我一个问题。大家都说你的现女友韩小倩很像我，是不是因为这些年找不到我，你才找了个和我相像的韩小倩？”一旁的李沁和张松东紧接着拍掌起哄：“快快坦白！”
龙涛明万万没想到寒雪竟在这种场合提出如此挑衅的问题，心中暗恼。他目光微沉，脑海中闪过两个女子的身影——韩小倩如寒梅傲雪，清雅高洁；寒雪却似艳丽的罂粟，虽美却带着毒性。她们的外貌或许有几分相似，但内里却是天壤之别。他与韩小倩的相知相守，从来都是发自真心，何来替身一说？
不过碍于旧情和梁市长的面子，龙涛明还是展颜一笑，以善意的谎言委婉道：“小雪，你杳无音信后，我确实苦苦寻找过。后来有一回梦到你，你说我们的缘份已尽，但我遇到的那个姑娘就是你的化身。如今我和小倩走到一起，想必也是冥冥中你的心愿呐。”
闻言，寒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妩媚的笑容。她优雅地捧起茶杯，对李沁和张松东说道：“李市长、东哥，咱们以茶代酒，祝龙哥早日喜结连理咯！”说罢自己先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里，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黄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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