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毅
百米高的岩柱孤耸在峭壁之外，岩体被风雨撕裂出斑驳的裂痕。灰黑色，赭红色，互相交杂。白颊黑雁夫妇和五个幼雁的巢穴，就筑在怪石嶙峋的柱顶。
羽翼未丰，本不是飞行的最佳时机，但是生存的倒计时钟已然敲响——父母的奔波，无法填饱幼雁日渐膨胀的胃囊。
为了生存，白颊黑雁夫妇必须带领这几个孩子，飞离这“空中孤岛”。
命运永远是在被勇敢者征服的。
白颊黑雁爸爸是无畏的剑客，他率先从悬崖凌空一跃，双翼如剑，划破了海风的胸膛，挟着凌厉之气，直抵崖底，最后敛气收锋，优雅落定。
白颊黑雁妈妈跟天下所有妈妈一样，有爱心又有耐心。她领着五个颤栗的幼雁挪到悬崖边，她反复扭头，喉中发出轻柔的“额额”声，一再提醒着：“看着我，跟我学”。纵身一跃时，她刻意地放缓了翅膀的节奏——她在用最笨拙的方式，为孩子示范生存的路径。
几个幼雁互相打着气，两腿颤栗着，挤到悬崖边，却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悬崖下的妈妈假装生气了，“额额”地催促着，鼓励着。
幼雁老大把灌铅的两腿，拖到悬崖边凸出的石尖上，两眼一闭，奋力一蹬，肉翅胡乱地扑腾着，跳离了悬崖。
风在耳边呼啸着，如箭飞疾，悬崖被向上拉伸成模糊的影子。
在生死中挣扎的他，没时间恐惧，还算清醒的小脑袋，使劲想着怎么像妈妈那样，头一直昂着，肚子向下，保持平衡，不至于被风吹翻。
这一刻，因为是生和死的跨越而显得漫长，而空间的瞬间位移又使其显得短促。
“啪”的一声在空旷的悬崖间回响，接着是低沉的“噗、噗、噗”滚动声传来。
只见，幼雁老大重重坠落在崖底，随后又是刹不住脚的翻滚，直至撞到一块比较平缓的岩石才停了下来。
勇敢者总会遇到好运气。幼雁老大是肚子着地，第一次撞击的又是软土，后来撞到的虽然是硬石头，也没那么致命了。晕眩半刻后的他终于站了起来，用短喙不断地轻揉疼痛胸口。
幼雁老二选择悬崖另一侧的垂直面，试图减少身体与石壁碰撞的机会，但是悬崖下面石缝纵横，一旦被夹住就很难出来了。
幼雁老三的起跳仓促笨拙，连带扯下胆小往回逃的老四。两个小肉体几乎同时坠落，像两个小泥丸在空中极速下坠。
老四因毫无准备动作，坠落十来米后，身体如断线风筝般翻转下坠，头部撞到岩石，生命戛然而止。她的生命如风中残烛，未曾照亮咫尺前路，就倏然熄灭。
幼雁老五登场了，他站在最凸出的石尖上，像跳水运动员站在高高的跳台。他深吸了两口气，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像老大懵懂，不能像老二冒险，不能像老三冒失，不能像老四懦弱，要像爸爸那样勇敢、妈妈那样睿智。
他跳了，模仿父亲昂首的姿势，蹬腿，展翅，绷紧颈脖——这一跳，近乎完美。空中翱翔的他，像是在大海里游弋的、布帆涨鼓的帆船。心态极好的他，甚至在电光火石间，瞟到天边有七彩云霞。
“啪”的一声响，老五坠落在妈妈正上方的斜石上，随即沿陡峭的岩壁滚落。妈妈骤然扇动翅膀冲上去，试图用两腿把他拦住，不料老五下坠裹挟的千钧之力，把她撞了个趔趄，接着又朝深渊滚去。妈妈毫不犹豫跟着飞了下去。
而大心脏的硬汉爸爸，只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在他眼里这只是人生的第一次锤炼。铁，须百炼，才能成钢！——自己大山般屹立不倒，就印证了这句话是真理。
镜头里，凌乱的石头堆，一个小脑袋像破土的新芽慢慢冒出，先是黑绒毛，接着是小额头，接着是小圆眼……，最后整个幼雁老五满屏出现。他眼珠滴溜了两圈，嘴角上翘，昂首挺胸，痞里痞气得略带嚣张，像极了肩扛如意金箍棒，两肘搭挂在棒两头的孙猴子，而后面那面“齐天大圣”旗，不离左右地迎风招展。
白颊黑雁妈妈不停地“额额”吹响集结号，提醒着，在被捕食者发现前，必须穿越这危机四伏的乱石丛林。
应者寥寥，老五先到。行进中，老大归队。
铁塔般的爸爸，站在高处，剑拔弩张地警戒着。
哀伤的妈妈，步履沉重。
“嘎嘎”两声弱小的声音忽地从身后传来。
妈妈猛一回头，顿时流泪。
石缝中挣扎出一个幼雁。我的天！是老二。看来他伤得不轻，奋力站起的那一刻，实在支撑不住，头一趋，又跌倒了。
痛心的妈妈不敢停留，只能频频回首，用嘶哑的嗓子给老二鼓劲：“站起来，孩子，你能行。快，跟上来。”
……
以上是一段短视频画面的文字再现。
视频最后，陈述者说：“他们生来就要直面深渊，没有粉饰的温床，没有妥协的余地。同属于大自然之子，当生活的峭壁横亘眼前时，我们为何不能以倔强为翼，如幼雁老五那样纵身一跃，撕破晦暗的黑夜，迎接生命的曙光呢？”
谨以此文呈现给所有珍爱生命，并与命运角力的人，又或是正在怀疑人生，在逆境中迷茫和踟躇的人——特别是花季少年们，希望他们能读到，并在其中获取战胜困难的能量。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何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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