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菊香
一叶落，天下秋。欣欣万物，与盛夏挥别，立秋如期如至。每到立秋，就会想起我的奶奶，想起奶奶煮的芋头饭。
每年立秋那天，奶奶便扛起锄头，携上菜篮子到坡地上去挖芋头。我总喜欢跟随奶奶一起去。
我们家每年都是种紫柄芋，奶奶说紫柄芋更粉更香，不易痒嘴。芋苗长得很茂盛，紫色的杆儿长得比我还高，叶子碧绿碧绿的，似荷叶，静静地擎着。秋风起，芋叶摇，绿波起伏，芋叶有着水墨画一般极美的韵致。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瘦弱的奶奶为了不让我们饿着，挥着锄头，一锄一锄地开垦出这一大片土地，种上芋头和番薯。
奶奶一边挖芋头，我一边捡。奶奶说到“芋头”那两字时，总把那个头字的声音拖得好长，我觉得奶奶叫“芋头”，像呼唤她的孙女一样亲切，她总爱叫我“妹头”，她觉得“头”代表大，代表好。
我们挖了满满一大菜篮子芋头，奶奶把芋苗也带了回家，她要把芋苗腌制成一道美味的下粥小菜。奶奶把芋头洗净去皮，切成小块。在炒芋头前，先焯一下水，奶奶说，这样可以去除芋头的涩味，让芋头更软糯绵香。
在煮芋头饭前，先在糯米中加入少许的花生油腌一会儿，这样可以让米粒更加晶莹剔透。
奶奶说，煮芋头饭讲够“镬气”，最好用荔枝柴烧火煮。
“奶奶，什么叫镬气呢？”
“就是火功，芋头饭是镬气很浓的美食，灶里柴火温度要熟练掌握。”
奶奶往灶膛里加了一把荔枝柴，火烧得旺旺的，荔枝树的独特清香弥漫开来，穿过木镬盖，与芋头饭融合。
当满屋弥漫着芋香的味道，弟弟就跑过来，等待奶奶揭开镬盖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芋头饭了。奶奶说：“芋头饭停火后，留在镬里焖一会，才更香。”在那艰苦的岁月，多数都是靠稀粥度日，难得吃上一次芋头饭，我们迫不及待，双眼紧紧盯着那冒着热气的大镬。
当奶奶揭开镬盖，那个芋香真是诱人啊！香到什么程度？弟弟顾不上镬里的热气，伸手要去抓芋头来吃。
“别急，芋饭摊凉了更好味。”奶奶说。
奶奶煮的芋头饭就是这么单调，一半糯米，一半是芋头，连一粒葱花也不加。当奶奶把一碗满满的芋头饭端到我面前，我连饭带芋扒一大口，芋与饭在舌尖上翻动，口感绵密，软糯浓香，味道真的是独一无二。多少年过去了，这醉人的香气一直存留在我的记忆里。把质朴的芋头做得有滋有味，是奶奶多年的厨艺经验和智慧。有时候不是只有高端的食材才能做出美味的食物。只要食材新鲜，做的人用了心，也能把普通的食物变成人间珍馐，撩人胃口，令人回味。
在奶奶一年又一年煮的芋头饭里，我渐渐明白：煮芋头饭的过程中，对于保持稳定的火力水平有着很高的要求，最好选择中小火煮，尽可能让饭和芋头受热均匀。这样不仅保证了饭和芋的口感，也有助于保留食材的营养。
我吃奶奶做的芋头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立秋，吃着奶奶煮的芋头饭渐渐长大，如今，我也能做出美味的芋头饭了。只是，最先教会我煮芋头饭的奶奶已经不在了……
每年立秋，念念不忘的是小时候那芋香弥漫的味道；怀念的是站在高大的灶台旁为我们煮芋饭的，最疼爱我的奶奶。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邓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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