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出石鼓圩沿着引鉴河一路向西南行走，穿过黄坡再去五六里，就到了结菜古渡。
结菜古渡口
谢志
出石鼓圩沿着引鉴河一路向西南行走，穿过黄坡再去五六里，就到了结菜古渡。人们习惯都叫它“结菜渡”。
结菜渡坐落在故乡的鉴江边上，因渡口紧靠结菜村而得名。据说，从有结菜村开始，就有人在这里撑渡。那条满载乡愁的古渡，有人说在江面上漂了几百年，也有人说漂了上千年，总之是岁数不少了。
结菜渡渊源悠长，它是高凉古驿道的重要渡口。古驿道从高城出来，过南桥，沿江而下，经乌泥铺、石鼓铺、黄坡猪脚碌古石桥、甘竹铺、那射铺等，一直往西南通梅菉、合浦，远至廉琼，当年是解放大军南下的主要通道。
悠悠鉴水托起的千年古渡，穿越秦时明月，汉时秋雨，见过太多到达渡口的贬谪官员，骑着瘦马，踏着悲怆悠远的意境，从这里走向天涯海角。当年南贬儋州的东坡居士，啖过高州贡荔三百颗，吟咏着“芒鞋不踏名利场，一叶轻舟寄渺茫”的诗句，步履蹒跚地来到渡口饮马洗尘，感叹比自己早七十多年，就从这里走向雷州的寇准和自己的命运一样，在朝做事都是建议太多。
古渡无言，往事越千年，那些遥远的记忆，随风放送，播种出一堤红红绿绿的小花，迎风摇曳。堤边尖尖的芒草，阔叶垂绿，白絮纷飞，飘落江面，随波逐流到很远的地方去。古渡的江面不是很宽，有两三百米，汛期的时候，江面会宽许多。辽阔的石鼓平原，一直延伸到的黄坡林木山村的江岸，过了结菜渡，那边就是群山起伏的镇江山区了。因为山峦起伏，树茂林森，柴草丰富，以前结菜、谭禄及下垌一带，垒土窑，烧缸瓦（粗瓷）的也多。
一江鉴水，阻隔了石鼓和镇江乃至高州、化州以及茂名两岸数十万群众的出行，好在祖先在这里安排了一条古渡，才让隔江相望的百姓得以往来探访、趁圩、生意货运、上学放学……谁家的大细老嫩要出门了，都离不开这条古渡，它是乡村百姓进进出出的生存通道。那渡船在江面上的每一趟来回，都为两岸亲人的团聚带去福音，它连结着一代又一代山里人的忧怨喜乐和漫长的等待。每当走近它，牵动着那根沉重的纤绳，抚摸着那弯弯的船栏，我激动的心房就无法平静，总会感受到古渡的平凡和它默默地造福百姓的慷慨与伟大，它渡给人们的不单是方便，更多的是平安、希望与幸福。
在结菜渡下游不远的车田村，还有一条大王湾古渡。这里江面宽阔，风景优雅而独特，可惜古渡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两岸乡亲，停航了。怀着对大王湾古渡的无限眷念，不久前，我又回到那里，看见乘客上落的弯弯水泥路还静静地绕在斜坡上，那条牵连过渡船的缆绳，只剩半截，还挂在江岸的水泥柱上，对着江水，飘飘摇摇，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昔日的渡船，如今不知泊在了何处。岸畔松软的沙地，有一对老农夫妻在悠然地挖着何首乌，跟我讲起渡口的故事。远处的那射岭，高矗入云，寂静无声……
少小离乡，许多东西都淡忘了，但结菜古渡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千回百转的鉴江水流到石鼓黄坡，江面变得宽阔了，脾性也变得温顺平静，柔情万千；对岸结菜岭一带，青山翠竹倒影江中，绰约动人，远远望去，恍似漓江风景落入结菜，难怪有人称这段鉴江为“小漓江”。于此的渡口，古朴盎然，如桃源般闲适，牛儿在江岸觅食青草，渔人撑着竹排在江中放网打鱼。在这诗情画意的山水间，孕育出许多美丽动人的歌谣。小时候过渡，听阿婆（奶奶）吟唱过，现在还依稀记得几句：
结菜撑渡过黄坡，送件长衫畀阿哥；
哥你放排去梅菉，妹我记你在心窝。
古驿道登船的埗头原来是一片大沙滩，在上游200多米的地方，那时过渡，我跟着阿婆还行过那片美丽松软的大沙滩。现在大沙滩没有了，水流也改变了方向。听打鱼的乡亲说，如今江底都变成了腩泥，靠沙滩生存的蚬蚌也几乎绝迹了，要恢复原生的沙滩，至少也要几百年。
以前的渡船是带篷的木船，是用竹篙顶着肩膀撑船的，也叫“撑渡”。现在先进了许多，木船换成了铁皮机动船，马达一响，几分钟就到了对岸，省力、快速、载重；渡口两岸都铺上了硬底斜坡，一直延伸到水边，人车上落也方便多了。尽管是先进了，但每次去到渡口，还会忆起那“撑渡”的岁月，或许，这就是割舍不了的乡愁吧。
每逢清明，拜山的人多，渡口繁忙，这是最考验安全的时候。船靠岸了，人们开始蠢蠢欲动，马达声、吆喝声、浪涛声响成一片。尽管火急火燎，还是要按规矩办，即是先落后上，否则就乱套，一不小心，还会挤人落水。只见跳板刚搭好，那一辆辆喷着黑烟白烟的摩托车，就像箭离了弦，跃出船头，跟着再加一手油就飙到了江堤上，仅几分钟就落齐客了，我想，打仗大概就是这个速度吧。
当然，上客的速度就要慢许多，因为要摆弄那些的车辆。船工老张就是天生的好脾气，无论耽误多少时间，他总是笑眯眯的：“慢慢来，慢慢来，车放中间，人站两边，要保持平衡，要注意安全呀”。这时候，大家的命都交给老张了，没有谁不听指挥的。近年，清明前后，都有水运监管部门的人在渡口执勤把守，让乘客排队上船，够数了就截住：对不起，等下一渡。
船工叫张文天，我至少也有十几年没搭他的渡了，那天过江搭渡，他居然还认出我，他说，你老窦是谢某某；我笑说，老张，你的名字跟我党一个总书记的名字同音。不要小看老张文化低，他却知道我党有个张闻天。他憨厚的说，张闻天是新闻的“闻”，我是文化的“文”，不同的。老张今年54岁，皮肤黝黑，身材瘦削，背有点驼，他晴天戴一顶平顶阔边的小竹帽遮阳，落雨天穿一件不易被江风掀起的帆布雨衣；晚上，那盏老式马灯，摇晃在船尾的横杆上，朦胧的亮光，让鉴水拉得很长很长。他对着静静流淌的江水，抽几口水烟，听一段粤曲，悠然自乐，优哉游哉。
老张说，村里好多人都在这撑过渡，他的父亲也撑过，他说他十几岁时就上船帮过父亲撑渡，后来渡口标包了，父亲去了深圳打工，前任船工是他的弟。如今，老张在这江面上风来雨往也漂了26年，每天起早摸黑，寂寂无闻，看见了百里江堤崛起，两岸告别了水浸的日子；看见了堤岸上的烂泥路变成了水泥路，通到各条村庄；看见了两岸乡村的泥砖屋变成了一栋栋小别墅，村民由穷变富；看见了木船变成水泥船又进化到机动船；看见了太多的过渡人，从小变大又变老，还看见太多的打工男女，走出大山，春去秋回，收荻喜悦与辛酸……
在这里来往过渡的人，都是乡里乡亲，江湖救急也是常有的事。碰到要紧急过渡的，即使是晚上休息了，老张也是二话没说，会立刻赶到渡口开船，送乡亲过江去。早年过渡，只收两分钱，后来收几角钱，现在是人车收两元钱，碰上有困难或没带钱的乡亲，也就免费相送了。他最高兴就是风调雨顺，每天平平安安地把乡亲们送到对岸，又从对岸接回来，赚钱多少已无所谓，每天能看见自己的船，能用江水抹抹老脸，能听到柴油机“突突”的响声，就心满意足了。
千年古渡，满载乡愁，它给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与期盼，每次走近它，总会清晰地感受到它的亲切。几回梦里依稀，结菜古渡已化作一道金色的彩虹，将千年闭塞的山乡与外面精彩的世界连接了起来。
编辑：李慧敏
初审：温 国
终审：朱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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