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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动荡中进入兵团时期

尹锡华
再走长征路
干校轮训结束后我回到农场,文化大革命正开展得轰轰烈烈。农场也依样画葫芦,组织干部职工走长征路,播革命火种。我回到农场不久就赶上第二次行军,第一天从加钗步行到毛阳宿营,第二天到通什。在通什,我们分组住在黎族老乡家搞“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为期一个多星期。村里的黎族群众生活很苦,收割时期还是吃粥,伴水煮野菜。我和场部会计黄运景一组,住在一位复员老兵家中。为了改善伙食,收工后他到河里抓点小鱼虾,煮野菜、盐水鱼汤招待我们。白天我们同老乡一起割稻,老乡照顾我们,只让我们割浅泥田里的,至于深泥田里的水稻,要两脚深陷在泥中劳动,十分辛苦,老乡们怕我们吃不消,不让我们干。但即使这样我也感到腰酸腿痛,毕竟我已经多年没干过插秧割稻的活了。老乡们一边干活一边唱山歌,看起来轻松自在,似乎并不辛苦。他们还教我们唱山歌,我们也教他们唱当时流行的语录歌,搞得气氛很热闹。那时候各地方机关团体都时兴组织走长征路,到处都会看到行军队伍,轰轰烈烈的,声势十分浩大。
成立革委会
当时提出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为此农场追加了种杂粮的任务。因为有了岗位责任制,分工明确,工人干劲还是很足。虽然时常要开会,也只是多占了些机动工,故此初期生产生活还算正常。那时除少数成分有问题的人外,全部都发了红卫兵袖章,要求开会游行都要带上。当时造反派也分为不同派别,各派为争权开展内斗,都自称是革命左派,互相指责对方为保皇派,并大肆进行批斗、抄家等。这样一来,过去当领导的都成了走资派,成分不好的被叫做牛鬼蛇神。有些地方开始时还强调要文斗不要武斗,君子动口不动手,后来文攻武卫,组织攻防大械斗。为了平息械斗,军队派出大量支左部队,承认各派都是革命派,支左不支派。因琼中山高路险,农场退伍兵多,民兵战斗力强,海口、文昌的造反派有点顾忌,不怎么敢来挑事制造混乱。所以文化大革命期间,琼中相对比较平静。
生产停滞
不久就有军代表进驻农场,宣布造反各派都是革命组织,两边的行动都一样支持,并协助革委会主持日常工作,故此各项工作又慢慢转入正轨。五队文革小组成立时我也受到批判,都是平时爱发牢骚的几个人发言批判我,但也提不出什么重大罪名,只是叫叫口号,要批倒批臭。我也只是坐在那里听会。有时拉场部的走资派、牛鬼蛇神来队里批斗,也要我发言。过了没几天,队里的文革小组又把我吸收进去,负责抓生产。那时生产没有计划安排,也没有生产检查,干不干由文革小组的人自决。我大部分时间留在队里跟工人一起上山干活,至于带队出县城或场部参加批斗大会,主要是文革小组其他人的事。所以其他许多地方停工打斗一年多,我们五队的生产基本上没有中断,只是出勤和工效低了些。原来的农场革委会和五队文革小组领导的群众基础较差,后来失去大家支持,自动下台。接着就是大联合,军代表协助农场革委会解放了一些靠边站的干部,让他们出来抓革命促生产和主持日常事务,重建新的党委团委,正常过组织生活。但当时还是政治挂帅,以阶级斗争为纲,斗私批修,生产活动都是以大集体形式进行,造成大量林段失管,生产停滞不前。
六师十四团
1969年4月,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正式成立。到年底,广州军区派来大批军官接管农场,加钗农场改为六师十四团。六师师部定在牙挽,暂住营根,待牙挽的营房建好后才搬进去。十四团的团长、政委和政治处、生产处、后勤处的领导都是部队过来的,还带来大批参谋人员。而原来农场的领导都改为副职,各场的场长、书记大量互相对调。生产队编为连、排、班,人员基本不变,只是团部新组建炮兵连、高射机枪连和民兵武装连。
军事化生产
改兵团后大家生活像部队一样军事化,生产也是以战斗单位展开。刚开始搞生产还以连为单位,各自为战,打开荒歼灭战,有时也搞下军训。因为各连开垦的都是过去开垦剩下的“硬骨头”地段,垦荒吃力不讨好,进度都很慢,业绩就不好看。为了显示威力、气势,团里下令要走出外围找好地开垦。当时五连生产由我主持,支部开会研究在哪里找易开垦地。我把大跃进期间乱开荒造成的恶果摆出来,表态宁愿进度慢受处分,也要坚持把硬骨头啃下来,实现完整连片开垦。连队支书、支委都同意我的做法,强调五连找不到易开地,愿意继续啃硬骨头。团领导来到五连,也表示同意我们的做法,我们就请他回团部多拨炸药支援我们,这样我们在蚂蟥山一带开垦了约300亩橡胶林地。
又来大会战
不久,团部成立几个战区,由团领导直接指挥,其中五、六、十连为营根战区,围绕65亩大山顶开战,对山顶荒芜地带进行炸穴开荒。这些地大部分都是1960年代开过荒的废品,现在是第二次开垦,大家早出晚归,中午挑饭上山吃,天黑才下山。割胶工早上割胶,下午也要去开荒。干了两个多月,全战区开荒1000多亩,但百分之八十后来都作废。
1970年6月,全团又进行了潮参大会战,集中了多个连队的1000多人参加。当时规定老工人每户去一个人,知青男女全去。每天中午送饭上山吃,饭后休息一下又干,天黑才收工。星期六干半天、开半天会,星期天才可以休息。一直干到十月底才撤军,号称开垦了七八千亩橡胶林地,新组建三个连,但后来能保留下来的大约只有30%左右。当时连割胶也搞大会战。按技术要求,每棵橡胶每月割胶不得超过18 刀。刚开始时团里要求每天割一刀,后来有些还割到两天三刀,天真地以为多割就能多收胶水,而且多割了还不懂得多施肥,乱干了两年多,导致很多橡胶树都废了。
1970年11月开始,各连组织林段管理,可是因为之前抽调太多力量参加各种大会战,导致许多林段荒芜。对此,又是集中力量进行除草管理。结果是顾此失彼,这边的除草管理还没完成,那边新开垦出来的地也荒芜了。为此,又于1971年春组织了管理挖茅大会战,组成几个战区,要求一片一片过关。五连抽出60人,由我带队,参加六七八连的挖茅大会战,拉开大阵势干了半年多,结果前边翻土挖茅还没结束,身后的地里重新长出来的茅草更加茂盛。年底团领导来五连召开老工人座谈会,征求大家意见,请教如何管好林段。老工人们提出了切合实际的做法,得到了团领导的支持。这样,五连的橡胶林段就管好了。后来团部的人来检查,竟说是因为五连的土地好,只长橡胶不长草,死也不肯承认是五连的做法切合实际。直到1972年,各连才开始按自己的实际情况对林段实行有计划的管理。
兵团初建那几年,团里开展了几次大会战,号称开荒几万亩,但到1974年兵团撤销时,经清产核资,全团保留下来的苗木还是与兵团建立前差不多。
种黄豆
1972年,林南和从农场医院调来五连当连长,支部分工我管农作物和后勤生活。1973年春种花生发芽率很低,缺株很多,地里面有一块块缺苗的空地。我也想过在这些空地上种些黄豆,但过去琼中地区因虫害严重,种了黄豆也是只长苗不结果,试种多次都未成功。有一天我在营根镇上看见一位信宜移民担豆腐来卖,我问他做豆腐的豆从哪里买来的,他说自己种的。我就以买黄豆种的名义,跟他到了几公里外的一个信宜移民村。他说上面给了移民村政策,家家户户都可以种黄豆,做豆腐卖,他家用豆腐渣养了八头大肥猪和一头大母猪。中午我在他家吃饭,他还杀鸡招待我。我向他请教种黄豆的经验,他毫无保留地把种黄豆的经验告诉我。怕我记不清,他又把黄豆开花期的施药时间、次数和药量写在纸上交给我,特别叮嘱我要按时按量施药,还帮我上别家找了60斤黄豆种。我付了豆种钱,另给他十元午餐费,他坚决不收。
回到连队,我组织工人用两天时间把黄豆补种到花生地里。黄豆开花时,我亲自带着工人施药杀虫,结果黄豆大丰收,花生也收成不错。大家非常高兴,以为今后可以生豆芽、做豆腐,改善生活了。那年我们上缴了7000多斤黄豆,留下1000多斤,一部分留做种子,一部分食用。团领导也高兴,因为团部机关饭堂时常有豆腐吃。1974年,五连又种了几十亩黄豆,上缴了1万多斤。但是晒黄豆非常辛苦,因为六七月份的雨来得很快,如果黄豆收得不及时,被淋到就会烂掉。后来有些没黄豆吃的单位告状,说五队私留黄豆,农场派供销科长来检查,连种子都要拉回场部保管,连套种在菜地边收到的豆也要拉走。我们预先收到风声,藏了几百斤黄豆在仓库的大米堆里,这样职工才有点黄豆做菜吃。 (文稿整理: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