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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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政府办公楼各层办公室的布局结构别无二致。李沁走步梯上到五楼东头，先拐进了梁市长办公室套间门口里侧的秘书室。
　　看了看梁市长办公室紧闭的大门，李沁扬着笑同市政府副秘书长，亦即梁市长的秘书邵泳打招呼：“邵大秘，老板在吗？”邵泳站起身并压低声音回他：“在是在的，不过计生委瞿主任正汇报工作呢！”这位瞿主任，李沁也算熟识，是江南市最年轻的处级女干部。
　　“进门时说只用五分钟，可现在都进去半小时了，她还没出来。”邵泳有点不高兴地补了一句。闻言，李沁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瞿主任风情万种的形象，同时想到了关于她在市处级干部小圈子里经常流传的那些桃色新闻。
　　谈话间，眼瞅着那扇大门依然没有动静，李沁又转头用求助的目光望向邵泳。邵泳双手一摊，耸耸肩，无声地苦笑一下。李沁知道久等不是办法，便靠近邵泳轻声说：“待瞿主任走后，麻烦你告诉老板，我有件事要汇报。老板若有空请马上通知我上来，谢谢啦！”邵泳连连点头答应。
　　李沁沿路返回自己办公室，继续思考细化今天接待卢国忠的安排。这时，林秘书敲了一下敞开的门，站在门口恭敬请示：“老板，文联高主席说奉魏书记指示，要向您汇报工作，有空吗？”李沁想想，现在接待这个摊子还得等梁头那边的消息，手上也没别的要紧事，便用右手示意林秘书可以让人进来。
　　来人全名叫高佳，是河北承德人。音乐学院毕业后，分配到江南市职业师范学院任音乐老师，由于她活泼开朗，且有一定的组织协调能力，加上姣好的身材相貌，才干了两年就从一名普通老师当上了校团委书记。一年后调任江南市音协主席，接着仅仅过了一年半又升任为文联主席，可谓一路亨通。
　　她与李沁曾有过一段故事。那年，李沁组织全市团委书记去河北承德避暑山庄开展素质能力培训。在培训班结束当晚，回了家乡的高佳一个高兴，给参训的各位书记敬了好几轮酒，最后带着几分醉意回的宾馆。李沁见色起意，以关心之名跟到了她房间里来，然后在高佳的半推半就之下，两人发生了关系。过程中，李沁闻到高佳有狐臭，最后意兴阑珊，草草结束。等参训大队回到江南市后，不明就里的高佳多次暗示李沁再续情缘，可李沁每次都装聋作哑。
　　高佳一踏入办公室，便张开双臂，欲与李沁拥抱。李沁迅速以右手握住高佳伸来的左小臂，同时用左手指了指门外，暗示在此拥抱不妥。然后，他朗声笑问：“我的大主席，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高佳一脸妩媚，向他嗲了句：“大市长唉，你高升了，可把当年的妹妹忘记了哟。”
　　挨得近了，鼻子灵敏的李沁闻到高佳身上传来的淡淡狐臭，瞬间本能地撒开手，躲避着移步去了茶台处泡茶。李沁一贯能说会道，场面话信手拈来：“哎哟，我一早就上眉跳个不停，估摸着肯定是有贵客光临。这不，我已泡好摘自大红袍母树的珍品茶在等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高佳递上热气腾腾的香茶。
　　双手接过茶杯，高佳轻启红唇小抿一口，确实清爽甘怡。不过被李沁“始乱终弃”的“这笔账”她可没忘，内心顿时涌出一股委屈，不假思索地抱怨说：“李大市长，你说的贵客，恐怕是其他人吧？你早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这种怨妇式的话，李沁可听过太多了，早已练成一套自如应对的戏码。他坐回大班椅上，两眼直直看着高佳，仿佛感到多遗憾似的演了起来：“小高啊！我十次做梦，九次梦见的人都是你。只是工作繁忙，身不由己罢了。”
　　高佳听后撇了撇嘴，也不打算再同他为那点私情纠缠。把茶杯搁到茶台上，她端正姿态，转为一本正经地说：“李市长，我今儿来是真有一事向你汇报的！市文联准备春节前搞个‘谈改革·话成就’主题迎春系列活动，我一早去市委向魏书记汇报过了，他表示完全赞成，并特别交代我来向你请示，取得市政府大力支持。请你对文联这次大型活动提要求、作指示。”
　　李沁正要开口，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响了。拿起听筒贴到右耳上，李沁听到里面传来邵泳的声音：“李副市长吗？老板请您现在上来。”李沁忙回话：“好，谢谢邵大秘！我这就上来。”放下话筒，他转头对高佳说：“小高，梁市长找，我得先过去了。”话音刚落，便见高佳表情微恼，似有不悦，他两手一摊表示无奈，并安抚道：“文联办活动这件事，我当然也赞成。至于经费，你回去安排做份预算报告，本周四前交给我秘书，到周五开市长办公会时我再作汇报。满意了吧？”
　　听到李沁这番能够帮她解决费用问题的安排，高佳转恼为喜，挪步上前用右手拍打一下李沁的臂膀，撒娇说：“哎呀！我就知道你最有办法了！等你晚点得空，我请你吃饭当答谢嘛……”侧身躲过高佳欲攀附上来的手，李沁扭头点了点秘书室的方向，使个眼色后急急道：“小高，就先这样了，有事再电话联系。”最后一个音都还没掉地，李沁就已从桌面抓起笔记本，越过高佳匆匆出门见领导去了。
　　一口气奔上五楼东头，李沁同早在门口恭候的邵泳点头致意，邵泳伸出左手向他做了个“请”的动作。举步迈入梁市长办公室，李沁恭敬问好：“老板上午好！”闻声，市政府一把手梁启春对李沁露出热情之色，并抬手示意他就座。
　　梁启春也是江南市人。在被推荐到清华大学学习期间，他凭着几分帅气的模样，与同班女同学金秀谈了恋爱。婚后，金秀留在京城外贸部工作，梁启春则回到江南省政府调研室任职，他们一直两地分居。梁启春从股长做起，历任科长、处长，直到成为副主任，一路升迁都没有离开过调研室。后来在自己岳丈，江南省委金副书记的过问下，才得以升任为省政府副秘书长。虽然梁启春和金秀是自由恋爱结合的夫妻，可两人婚后生活并不愉快。金秀颇为贪财，利用改革开放初期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转轨之机，以职务之便钻国家内控物资进出口管理的漏洞狠狠敛了一笔财。梁启春又是个好色的，在省政府调研室乃至整个机关，时不时流传出他的各种风流韵事。
　　两年前，梁启春从省政府副秘书长任上晋升为江南市市长，而妻子金秀则辞去京城外贸部工作，带着独生儿子一起，投资移民到了加拿大温哥华生活。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国内掀起移民潮的时候，领导官员家属移民出国的真不少，随之出现了大批“裸官”。梁启春上任后，工作上倒是兢兢业业，也很守规矩，非常配合市委书记许东的工作，被江南省树为党政团结的典型。但他喜好拈花惹草的老毛病一直未改，花边新闻不断，连着两任女秘书都坚决向秘书长申请调走了。秘书长十分无奈，在找第三任秘书时只好给他配了个男同志，便是此刻端着热气腾腾的普洱茶进办公室来的邵泳。
　　邵泳给李沁送茶时，李沁用左手指轻点茶几示意放下即可。他的目光紧盯在梁启春身上，观察到梁启春两颊红润，额上汗迹未干，头发不同于平常梳得油光锃亮的明显凌乱，脖颈右侧的白衣领上隐约印着一道淡红色唇印。李沁心想，这个计生委瞿主任太不负责任了，临走时也没有帮老板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
　　不知自己露着“马脚”的梁启春瞥了眼李沁，看他有些走神，因为案头上确实有太多要办的事，便直截了当问：“小李，你要汇报的是什么事啊？”回过神来，李沁赶紧说道：“老板，财政部一个副司长来了我市，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许书记秘书电话我，说您中午带队接待，我也在其中，所以特来向您请示，我如何配合您开展工作。”
　　李沁反应很快，把自己给许书记打电话说的事，改说成是许书记秘书电话通知的他，化主动为被动，既不让梁启春知道自己越级上报，又在顶头上司面前示弱，给足了领导面子。凡是吃过公务员这碗饭的都知道，接待上级无小事。李沁把中午接待这项工作当作大事、要事来当面汇报请示，梁启春是认可的。
　　梁启春终于正眼看向李沁，一下来了精神：“我们江南市也出了个土生土长的‘财神爷’，太好了！我和管财政的常务副市长开过几次专题会，发现今年资金缺口太大了。你要用力做好这位‘财神爷’的工作，请他同省里说说，或者从财政部直拨，帮助解决江南市资金紧缺的难题。”
　　梁启春早期在省政府调研室工作多年的经历，李沁很清楚。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道梁启春未免太过书生气了，不要说一个司长，就是再大的领导，要进行资金分配和落实，都得摆项目，走流程，搞平衡。资金紧缺这样的世界级难题，哪里是随便见个面、吃个饭就能解决得了的？不过，李沁深谙官场之道，他装作万分赞同，呵呵笑着应和：“老板，您说的太重要，太及时了！我一定按您要求全力抓落实！”
　　办事缜密的李沁，离开梁启春办公室后，随即到了市政府招待所，察看预订的江南厅现场准备情况。市政府接待处副处长小刘跟在他身边，详细汇报着食材和服务相关方面的安排，并告诉李沁，市委管接待的王副秘书长前脚刚走。李沁对现场布置表示满意，只向小刘提出要在江南厅旁安排一间休息室，好让宾客在正式进厅吃饭前，有个简短交流比如互换一下名片，提前认识的空间，如此一来入席后大家的气氛会融洽很多，心理上也更轻松些，方便集中精力喝酒吃菜，这才称得上宾至如归，招待到位了。小刘表态马上办。
　　从招待所出来，李沁看了眼手表，时间已过上午十点。估计老同学卢国忠应是起床了，便叫司机载他直奔新半岛酒店而去……
　　卢国忠这趟回家乡，能否达成姐姐卢国容和姐夫刘海运所托办之事？请看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