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屋外,雨打芭蕉急


■冯凯茵
  周末休息之时,我回那个“家”,称之为“家”的地方是因为父母在那工作生活快三年了。
  那是集装箱组装成的铁皮屋,下雨会漏水,出太阳会变成“焗桑拿”的酷热难耐。四面是土地和山,土地里种着香蕉和各种蔬菜,大面积的香蕉是父母种的。
  下了好久的雨,有多久呢?大概是没有一天是晴天。只是在偶尔停雨时悄悄出了几分钟的太阳,便又悄悄消失,让我一度忘记了烈日当空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前几天阿妈电话说:“这段时间下的雨水大概是去年整整一年的雨水量了吧,就没有见过这么怪的,一直下雨没有停过。有一天还下了特别大的冰雹,狂风乱舞的,又得有蕉树遭殃了!”
  我听着不好受,农村出来的孩子,最害怕听到农作物受损,那是农民的命根子。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在天灾面前,人类总是渺小的,无法抗衡的。我曾想过,如果农民不种地的话,农民还能做些什么呢?特别是在父母那一辈,还能有更多其他的可能吗?
  过去的十年,是父母这一生中拼搏最能出成绩的十年,种植到经商再到种植,历史总是如出一辙。
  过去的十年,是我从慌乱不安到有条不紊的过程。如今独自生活,总能想起很多过去的场景,有时会在怀疑自己能不能过好自己的生活,有时又坚定无比,两极分化存在着,可能生活就是如此。
  去看望父母,除了我和弟弟会来看望,平时没有人与他们接触说话。他们在那个小小的铁皮屋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每天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香蕉树,还有一条养了快三年的狗。对他们来说,那已经不是狗,而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可是前不久,狗不见了。这种失去的心情难以接受,像是身体的一部分崩坏了。
  车窗外下着小雨,还有冷风,这个时候的父母会顶着风雨在干活。快要抵达时经过泥泞小路摇摇晃晃,父亲驾着摩托车迎面而来停车让路,后座载着几条香蕉,他没有看见紧闭车窗里的我。这不是巧合的相遇,是他每天工作的日常,而我撞见的只是冰山一角,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农活要做(除草、施肥、喷药、割叶、入袋、打桩……),没有休息可言,一直在重复着干活,上万棵蕉树是背景板。
  真正走近蕉地才发现,因前几天的冰雹和强风极端天气,吹翻了很多蕉树,损坏难以统计。这个五月,应该是充满着春天朝气的生机勃勃,现在成了满地狼藉,父母正在做着事后的修补工作,叹息无用,此刻的我在记录也无用。
  但只有记录让我能真正记住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它变成生活中打拼的动力,我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看更广阔的世界,一定有能力改变一些什么:比如他们的晚年!
  记得司机问我大概还有多远,我说前面几十米左右就到了,说起刚刚经过的人是父亲。他语气有些惊讶道:我刚刚想问那个人是不是你父亲,但看着又好年轻就没有问,没有想到真的是你的父亲!大概是代入了他自己的父亲,才会有如此惊讶。
  是呀,我的父亲比起同龄人的父亲略显年轻,这是我一直觉得幸运的地方。
  也是我要去努力的点,希望我挣钱的速度赶得上父母老去的速度,让年轻的模样停留得久一些。也是很多人的心愿,它会达成吗?我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但作为子女,这种痛楚总会在某些时刻扎痛自己的心。
  蕉园里的路是泥巴路并不平坦,车子只能减弱速度,人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着。看到有车停留下来,母亲笑意盈盈走来:“囡囡,你回来了,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西瓜。”
  此时,雨还在继续下,蕉园里目光所及之处皆蓄满了水,像是一场洪灾。我不知道何时能停下,也不想提及这件事让母亲难过,赶紧把她喜欢吃的食物拿出来,用相聚的温情短暂忘却这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