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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文人雅集的诗情画意
“君子以文会友。”文人雅集的源头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的养士之风。当时的诸侯、贵族招徕大批门客宴饮雅集,在青铜器、墓室壁画中也出现了宴饮歌舞等题材,或可视为文人雅集图的雏形。《诗经·小雅》中亦出现“酒既和旨”“我有嘉宾,鼓瑟鼓琴”等宴饮歌吹的场景。
自古以来,文人雅集总是依托于诗文书画与歌吹的闲适氛围。即所谓“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秦汉魏晋时期,崇尚宴饮游观等宫宴型园林雅集与山水游赏的雅集活动,皆与山水园林神情相亲。隋唐时期,私家文会多有出现,所谓“雅会襟灵,琴书相得”,皆有诗画之境。宋代文人基于崇雅的观念,追求日常生活的文人化与精雅化,把诗酒相得、谈文论画、宴饮品茗的日常生活定型为一种生活范式,文人群体的文会雅集正是这种生活范式的复数集合。
明代中期以后,社会生活趋于休闲化和娱情化。人们更加追求山水之乐,所谓“快心娱志莫过山水园林”。文人雅集在如诗如画的江南地区更是盛极一时。以《明儒学案》所记载的儒家学者与书画家为例,有三分之二以上皆出生或主要活动于江南,并通过注重“品位”来与其他阶层作出区分。近代江南文人雅集既是旧时文人为缓解科举压力而进行宴饮酬唱的风习,也是一种轻松的音韵学训练,更是文人追求“外适内和”的期许。他们通过雅集实现谈文论道、感时抒怀、同气相求的交流范式,找到“市隐”理想的精神家园。
明代城居的文人追慕兰亭之会,向往真正清寂安闲的乡居氛围,常雅聚于郊外依山傍水处,有条件的更在郊野购置别墅,修建草堂、小筑等,寻求自然野趣。这在文人画家笔下亦多有表现,营造出自成格局的人文气象。文徵明的《浒溪草堂图》就反映了这种情状。他的一位城居的朋友在安吉浒溪修建草堂以怀念祖屋。只见画面上层峦叠翠,高木浓荫,清波蜒曲,帆樯林立,榭阁草堂错落其中,一派平淡天真之江南景象。另有文徵明的《惠山茶会图》,描绘他与好友蔡羽、王宠等到无锡惠山游览、在二泉亭品茗赋诗的情景。画面中山石层叠,松柏掩映,众人或坐于泉亭之下,或列鼎煮茶,让人想到“绿野风烟,平泉草木,东山歌酒”的景象。沈周的名作《魏园雅集图》则营造一种林泉雅集的萧散闲适氛围,描绘众人在茅亭中席地而坐,赋诗作文,抚琴高歌,突出文人所崇尚的野趣。《魏园雅集图》诗、书、画三位一体,传递出吴中文人士大夫钟情于天开图画、结庐尘世的林泉之思。
兰亭雅集引发的诗文情怀。最著名的江南文人雅集,当然是前面提到的兰亭雅集。王羲之召集一批名士和家族子弟,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今浙江绍兴西南十许公里处)举办了首次兰亭雅集。42人参加这次雅集,集会后共得26人所作的诗歌共37首,诗歌被汇为《兰亭集》,由王羲之和孙绰分别作序。这次雅集还诞生了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为后世的诗文雅集留下典范参照。
追寻先人足迹的当代延伸。斯世与斯人,邈矣不可寻,不同形式的雅集图式则成为文人雅集在绘画史上最集中的体现与留存。学者王进等人认为,雅集图的大量流行,为每一次雅集留下了真实写照,记录性的画卷和文字使得活动的传播性和影响力大大增强,令观看者产生巨大的共情和效仿心态,使得雅集这种原本在精英群体内部流行的小众的社交活动,成为广大知识群体认知中风雅生活的象征。
延伸到当下,这些流传至今的文字或者画卷,的确令人生发景仰追慕之心。对于当代人来说,这是步古人后尘的“附庸风雅”的活动,但对于古人来说,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日升月落的每一天的生活方式。比如,2021年由刘海粟美术馆、昆山市侯北人美术馆、苏州美术馆、苏州美术院共同主办的“文采风流——玉山雅集特展”,就是一次延续江南文人之风雅过往的“重启”。展览由解读篇、人物篇、传承篇、名胜篇四部分组成,进一步阐述了玉山雅集的文化价值及其对江南文化形成和发展的贡献。展会上推出元明时期历代绘画精品及展出各个时代古籍善本10部,并催生各种相关雅集活动,作为今人对先贤的遥相致意。
遥想明末清初,画家弘仁和江注追慕江南文人雅集的风华,在黄山的琴箫合奏据说引得仙猿啼鸣。
当下的匆忙俗世间,“风花雪月”的理想渐行渐远,作为一种风雅的生活范式与文化现象,形式多样、意义纯粹的文人雅集或许值得后人一再地追慕、效仿与研究。“今日天气佳,清吹与鸣弹。”在某些时刻,让我们放慢脚步,在弦歌声声、诗酒唱酬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来源: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