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工人疏花。

　　与华南农业大学博士一起做绿色防控试验。

　　夏初的茂名，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甜蜜的气息。这里是中国荔乡，无数游客慕名而来开启一场甜蜜之旅。在茂名高州根子镇，满山遍野的荔林中有一座特别醒目的博览馆，博览馆二楼伸出一条蜿蜒的观光栈道“浮”在荔林上空。这天，天蓝云淡，日丽风和，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走上栈道，不时看着眼前的博览馆和来往的游客，不时又眺望稍远处新建的高速服务区和更远处连绵生烟的青黛山岭。慢慢地，他脸上浮现笑容，似在喃喃说道：真好，真好！
　　那个服务区便是广东首个荔枝文化特色示范服务区——包茂高速柏桥服务区，那个博览馆便是荔枝界的“故宫”——中国荔枝博览馆，而博览馆旁边的荔枝园，叫名园生态园。那中年男子便是名园生态园的主人张先儒，只因18年前在北方看到人们吃的荔枝是黑壳的，便决心回乡发展荔枝产业。他的心愿是：把荔枝种好、卖好，让全中国人全世界人都能吃到新鲜美味的茂名荔枝。
　　出差北方见黑荔，心痛之余下决心
“全球每五颗荔枝就有一颗来自茂名”，茂名荔枝早已声名远播。位于茂名高州根子的中国荔枝博览馆，作为承担着传承荔枝历史文化、传播荔枝农耕智慧、助力荔枝产业发展多重使命的国字号荔枝博览馆，自建成以来就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博览馆周边一带，已成了观光旅游热门区域。省内外游客远道而来参观荔枝博览馆室内展览后，总还要登上空中栈道鸟瞰荔乡美景，或沿着纵横交错的硬底化道路深入荔林寻荔韵品荔甜。博览馆周边的荔枝树错落有致，有的荔树树冠又圆又大，像景观树一样美。
　　然而，15年前，这里却如同荒山野岭一般。“山岭中虽也种着荔树，却高低不平密密麻麻，且几乎是失管状态。”张先儒回忆道。
　　张先儒是高州根子人，小时候就和父母种过荔枝。年轻时，他在部队服过役，后回到地方进入体制内工作，再后来又下海经商，在工业气体行业打拼了10年。却在事业节节攀升之际，选择回农村种荔枝，并且恰恰就是荔枝行情进入最低迷，许多荔农都想弃种、许多承包户都想离场之时！
　　是什么让一个创业成功者转行进入别人不看好的领域呢？在中国荔枝博览馆旁边，有一栋不太显眼的小楼，这是茂名市名园农业有限公司办公楼，在这里，茂名晚报记者采访了公司创始人张先儒，聆听了他与荔枝的感人故事，感受了他对荔枝的特殊情怀，也知晓了他深藏心底的梦想。“我在2007年成立了名园，然后到处去考察。”张先儒告诉记者，尽管当时他在工业气体行业已如鱼得水，但因为对农业尤其对家乡的荔枝始终有着深厚的感情，特别是看到荔枝价格逐年下跌还卖不出去，他心里很难受，便决定回去搞农业。成立公司后，他经常外出考察。在北方市场上看到的荔枝，再一次深深刺激了他。“当时在北方看到市场上的荔枝质量很差，都是黑色的，就是壳变黑了，早已不新鲜了，偏偏还很贵。当地人以为荔枝就是这样的颜色，连小孩写作文都把荔枝写成黑色。”家乡的荔枝价贱还销不出，而外省人花高价却买不到新鲜的！张先儒分析认为，造成这样的反差，是由于当时物流不发达，荔枝销售渠道单一，家乡的荔枝往往得靠外地经销商来收购，经过好几个环节才送到消费者手里，因此，荔枝的新鲜度无法得到保障，荔枝的收购价也极易暴跌。到了上市季节，很多荔农都不能及时把自家荔枝销售和运送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量荔枝烂在树上或者被扔掉。
　　这样的现象，让张先儒感到莫大的痛心。痛心之余，他敏锐地洞察到荔枝市场的巨大潜力。他觉得，尽管眼下家乡的荔枝种销市场行情不好，但随着电商和物流业以及保鲜技术的发展，其前景一定会出现反转，迎来光明。他暗下决心要在荔枝行业闯出一番天地！
　　十年沉心打基础，年年亏损不在乎
　　考察回来后，2010年左右，张先儒用自己创业多年的积蓄毅然承包了一片500多亩几乎处于荒废状态的林场。据他回忆，林场产权归属于政府，有好几个山头，此前被人承包种荔枝，但后来行情太差，承包者都不想管了，得知有人来接手“烂摊子”，都非常高兴。“2010年前后，可说是荔枝行情最低迷时。甚至免费摘，都不一定有人要！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承包山头种荔枝的。”张先儒说，他逆流而上的做法，亲朋好友都无法理解。但他认定了，就绝不回头！
　　林场承包下来了，该怎么做呢？张先儒虽是农民出身，自小跟荔枝打交道，但管理这么大的果园，却也是经验匮乏。
　　结合之前考察所见所闻，经过一番思考，张先儒决定从改造果园入手。他对果园进行了整体规划，整平果园的地面，并在园内修建了大大小小的水泥路，方便车辆进入也方便游人观光摘果，让整个果园的面貌焕然一新。同时，张先儒还按照标准化建设的要求，对园内原有的漫山遍野的荔树进行了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把所有荔树挖起，从中择优，按照一定行距、株距重新种一遍，确保果树的光照率和良好生长，并留下足够空间供游客观光摘果。同时，还进行了嫁接改良。张先儒非常注重果树的观赏价值，用心钻研了荔枝树的矮化美化，经精心设计和持续修理，树冠呈宽大伞盖状，不仅方便采摘，还颇具观赏性。
　　张先儒改造园内荔树，求质不求量。“改造之前有上万棵树，改造之后只剩下1000多棵。但是，现在一棵树的产能是过去一棵树的10倍！”
　　真正的成功人士，往往目光长远，有大格局，不纠结于眼前的得失。张先儒正是如此。在接手果园的前几年，张先儒所做的都是改造荔树，提升果园环境，建立完善管理制度。那些年，他投入大量资金用于基础建设，却几乎没有收益，可说是年年亏损，一是因为园内的果树全都改造，要产生大量效益还需时间，二是那几年荔枝的销售渠道、物流体系也仍然没有太大变化，荔枝的行情持续低迷。所以，在一些人看来，张先儒尽是瞎折腾，甚至看到他不停对荔树进行矮化，还一度认为他要砍树当柴卖准备“执笠”（倒闭）了。但张先儒不在意外界的议论，也不为当时的市场环境所动摇。“我正好利用这个时机打基础。可以说，那10年间，我都在为果园打基础！”张先儒认为，打好基础，等时机来了，才能脱颖而出，立于不败之地。
　　终于，在2016年左右，张先儒等待的时机，来了！
　　线上打开大市场，助荔农种好卖好
　　2015年12月底，包茂高速茂名段通车，打通茂名北上通道。紧接着，2016年到2017年，物流业快速增长，短视频和直播也迎来井喷式发展。茂名各级党委政府也大力推动荔枝线上销售工作。张先儒迅速抓住这一时机，开始利用社交媒体、电商平台把名园“荔皇”这一荔枝品牌打响。
　　很快，疫情来了，对企业和物流都造成极大影响。张先儒的公司和果园也难以幸免。但他认为，道路虽然曲折，前途必定光明。三年疫情期间，张先儒并非躺在家里睡大觉，而是发力于电商业务，冲击线上销售，继续全力打造“荔皇”品牌。2021年荔枝成熟季节，他组织年轻主播第一次在抖音直播卖货。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名园的电商运营团队越来越强大，每到荔枝季，团队可达数十人之多。
　　与此同时，张先儒还做了一件敢为人先的事，那就是制定荔枝的销售标准。为了促进生产体系科学化，2021年，在茂名市农业农村局、茂名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的支持下，张先儒的公司牵头联合茂名市电商协会以及相关专家、种植大户等，拟订了荔枝的电商销售标准，从单果重量、颜色、糖度和核的大小等，对果品的等级做出明确划分。“有了标准，才好定价，才能把质量好的荔枝卖出好价钱！”张先儒说，过去荔枝的售价基本取决于收购商，好果坏果都一个价，但现在减少了中间环节，荔枝直接从枝头发到顾客手中，定价主动权一定程度上可由种植户掌握。而制定标准，既能便于科学定价，也能反过来促使荔农和果园管理者提升荔枝种管水平，从而提高荔枝的品质。
　　说到荔枝的品质，由于前期做了大量基础工作，推行标准化种植，张先儒的果园的荔枝优果率特别高。“我们的优果率达到了90%，而普通荔农的荔枝优果率达到20%都很难。”张先儒说。也正因如此，这些年来他果园的荔枝品质在圈内已广为人知，私人订购逐年增加，大量的熟客提前找他们预订高品质荔枝，去年他们把白糖罂卖到平均20元一斤，比市场价贵了不少。
　　张先儒还告诉记者，他们公司每年都会帮助荔农们销售荔枝，并且70%都是通过线上销售，去年销售额达到2000万。“我们果园现在挂果率还不高，去年挂果约1/4，今年大概有1/3。我们线上销售的荔枝，更多是其他果园的。”这几年来，每到荔枝季，张先儒的公司都会找一些果园或荔农来合作，收购价会高于市场行情一两块钱，并且承诺不会降价，让荔农放心莫抢摘。在这过程中，张先儒的团队会对果园和荔农的供货提出高要求，指导他们进行标准化种管，全面提高荔枝的品质。这样不仅能帮助农民销售荔枝，还能帮助他们把价格提上去。在张先儒眼里，荔枝是这世间的珍果，应该物有所值。他总忘不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情形，那时家乡的荔枝能卖到好几十元一斤甚至上百元一斤。
　　建设荔枝博览馆，移树让地没二话
　　如今，又到了荔红时节，张先儒的名园生态园硕果累累，他和他的团队每天都忙碌不停。最近，首个荔枝文化特色示范服务区——包茂高速柏桥服务区正式启用，举办于中国荔枝产业大会会址的茂名荔枝嘉年华活动也拉开了帷幕，这都给张先儒的果园带来了一定的客流量，因为柏桥服务区和中国荔枝产业大会会址，以及国家荔枝种质资源圃、中国荔枝博览馆都在他果园附近。
　　说到中国荔枝博览馆、国家荔枝种质资源圃，张先儒有时会想起他的沉香树。当年张先儒承包下500亩地，经改造后大约还有100多亩地闲置，于是在2017年种上了3万棵沉香。不久，茂名因大力推动荔枝产业发展，开始建设茂名荔枝国家现代农业产业园，中国荔枝博览馆等场馆均选址于名园生态园所在区域，需要迁移他的沉香树等。
　　为了配合政府建设这些国字号场馆，张先儒自己出钱出力把3万棵沉香转移到电白、化州等地安置，大量树木在转栽过程中损耗死亡。“当时的直接损失就达几百万。按如今的沉香行情，间接损失可能有几千万。”张先儒尽管这么说，但并不后悔，因为他觉得政府建设荔枝国家现代农业产业园意义深远，不仅能帮助家乡大力发展荔枝产业，还能促进当地观光旅游业的兴旺。
　　倾心打造产业链，实现荔枝高效益
　　张先儒为推动荔枝产业发展做的还远远不止这些。一直以来，保鲜难题都是荔枝产业发展的瓶颈。近年来，深谙工业气体应用的张先儒组织团队研究荔枝的保鲜技术，但无数次试验都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于是，他又转向研究制作荔枝干果的技术，并建起5000平方米加工厂。“我们前期跟科研单位合作研究了几年，做了很多试验品，‘试错’就花了几十万元……”说起荔枝干果的研发，张先儒滔滔不绝。他之所以不惜成本做试验，就是为了能研发出跟以往的干果完全不一样的产品。“以往的荔枝干都是变色变味的。我们制作的干果，能保持色香味基本不变，拿出来就跟新鲜荔枝差不多，并且是‘无添加’产品。我相信会在市场上受欢迎的……”
　　张先儒的加工厂今年开始投产了。他说，第一年加工荔枝可能不多，预计300吨左右，但以后会逐年增加产量。
　　从转行承包林场到推广标准化种植，再到制定荔枝销售标准、打开线上销售广阔市场，如今又把心思投入到打造荔枝全产业链上，张先儒的“野心”可谓越来越大。但他做这一切，都缘于不忘初心。不惜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去研发荔枝干果，建设加工厂，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够消化在荔枝丰产年没能及时销售的荔枝，他不想看到果贱伤农的景象。在名园公司负责销售工作的徐润兰告诉记者，如今张先儒的心思主要放在研发上，他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我原先在别的公司干，后来被张总的精神感动了，跳槽过来帮他。”
　　在名园生态园采访张先儒时，记者留意到，他穿着一双解放鞋。“我平时也穿解放鞋，方便上山下山巡果园。我没事就往果园跑……”在采访过程中，张先儒不时给记者介绍他培育荔枝和打造荔枝景观的创意。“你看，我这棵树，经过嫁接有四个品种……”“你看，我的荔枝树是不是树冠特别大，树与树的距离也特别大？可以直接开小车到树下！”“这棵荔树将来挂果了，游客能在空中栈道近距离欣赏和采摘……”
　　开口闭口都是“荔枝”，这十几年来，张先儒一门心思扑在荔枝上。他的梦想就是，让自己热爱的家乡珍果名声更响，价钱更好，效益更高，让家乡人都能因种植荔枝而富裕，也让全世界喜欢荔枝的人都能吃上鲜美的茂名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