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段荔枝情缘
■黄天伦
(一)
上世纪三十年代,我童年时代每年的五六月,都和十几个表兄弟姐妹,相聚在外公后园的荔枝树下。
那是一棵三个成年人都合抱不过的火山枝,树高丈余,树冠方圆二丈有余。外公吧哒吧哒吸着那管尺余的旱烟枪,吞云吐雾,指挥着几个比猴子还灵活的表兄表姐:“摘西边的!摘西边的!”
荔枝摘好后,我们就围坐在裸露的树根上,品尝这酸中带甜的果肉,吐出一颗颗又黑又大的荔枝核。外公用小刀把荔枝核的顶部削去,插上一根小竹签,就成了一个小陀螺,第一个先给我,做到人手一个。饱尝完荔枝后,我们这群小孩子手拿陀螺,选一块平坦的地方,开始一场陀螺比赛。
(二)
当年,正在海口农校求学的我,跟随老师同学们一起来到了羊山。
羊山,是座死火山,望眼所见,最多的就是石头。在散满石块的地上,还生长着清一色的野生荔枝树(俗称火山枝),枝干挺直,茂密成林。这些荔枝树成了我们搭建茅草房的主要原材料,房子的主桩、偏桩、桁条、格子、围栏都取自它们。
当时我的任务就是每天砍伐上百根比脚拇指趾略粗,长两三米的树枝。记得我一双新买的篮球鞋,未到七天就开口笑了。
(三)
一九六一年秋,我分配到海南儋县大成农技站。站址设在推赛村的青年馆,前面是农田,后面是几棵大榕树覆盖的排球场。
推赛村坐落在古木参天的大山一侧。村里林间地头、屋前屋后都生长着荔枝树。这些荔枝树都是当地人祖辈留下来,并经历了毁林种胶的年代幸存的古树。走进村子里,到处古木森森,满眼翠绿。特别是在盛夏的日子里,树荫底下经常围满乘凉的人群。
当地人摘荔枝,不是搬梯或持竹竿采摘,而是带刀上树,把结有果实的枝条整个砍下来。每次摘荔枝,树下都堆满了粗壮的树枝。这样一来,荔枝树也大伤元气,下次丰收要等上数年之后。但是,对于极个别的优良品种,村民们的大刀阔斧就换成了小心翼翼,生怕来年结不了果。
我最怀念村里付队长那棵迟熟的青皮荔枝,清甜、肉厚且脆。一眨眼六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想起,那滋味依旧甜在心头。
(四)
二О二一年夏,我与妻在俩女儿的陪伴下,自驾车到高州根子镇游古荔园、赏荔枝。
五月的粤西大地,阳光明媚,花果飘香。进入根子镇的高速路两旁,目之所及,山头和村庄种满了荔枝树、龙眼树,一串串红彤彤、黄澄澄、沉甸甸的果实挂在枝头,把果树压得笑弯了腰。
在果树的掩映下,一幢幢崭新漂亮的小洋楼格外引人注目。小女说,那是当地果农的自建房,因种植荔枝致富盖的楼,也叫“荔枝楼”。
步入古荔园,随处可见枝干虬曲苍劲的老荔枝树,虽经数百上千年的风霜岁月洗礼,依然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令人叹为观止。繁茂的果园深处,穿梭着不少忙碌的身影,那是正在采摘荔枝的果农。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有好几位果农已把刚采摘下来的荔枝修剪好,整整齐齐码在箩筐里,供游客试吃选买。
看着那一颗颗个头饱满,颜色鲜艳诱人的荔枝,年过七旬的妻和俩已过不惑之年的女儿仿佛小孩子一般,欢喜雀跃围上去,一边品尝一边挑选,一会儿就买下了一大箱的荔枝。
我接过女儿递来的一串荔枝品尝,肉厚多汁,清甜爽脆。难怪高州根子的荔枝成为代表山海茂名的金牌土特产,成为新时代新征程推动乡村振兴建设的大产业。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此时此刻,我们都是幸福的岭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