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上飘过的太阳雨


■黎小婵
  “啊?怎么下雨了。”四婶扶着谷耙,直起腰,掀了一下草帽的边沿,抬头看看晴空万里,再低头听听雨点滴答,急得直跺脚。
  “是日头黄水(太阳雨),大家快将稻谷收拢一下,盖上塑料布!”大爹一边扯着塑料布,一边扯开喉咙喊。
  说时迟那时快,晒谷场上的人们已经拖着谷耙、扫着稻谷行动起来。刚刚还跳着飞机、玩着“荷花荷花几时开”游戏的小孩子也迅速摊开了塑料布,准备给稻谷盖上大大的“花盖头”。调皮的二蛋双手举着一个箩筐,倒扣在自己头上,就像戴上一顶深深厚厚的大帽子,他一边傻呵呵喊着“加油、加油”,一边乐呵呵转着圈圈。
  这太阳雨来得猝不及防,幸好,一阵“沙沙沙”过后,雨势转小,那雨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微风轻拂,一会儿飘向西来,一会儿飘向东。低飞的几只红的、黄的、黑的蜻蜓,他们那被雨淋湿的晶莹剔透的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红的、黄的、橙的、绿的光,五颜六色、色彩斑斓。人们忙碌的身影在亮闪闪、湿漉漉的晒谷场上影影绰绰、斑驳陆离。那雨丝最终落到地面,太阳一照,泥土的气息便夹杂着稻谷的清香扑鼻而来,芬芳怡人,感觉与世隔绝。
  “好了,好了,雨停了,这日头黄水呀!”三大爷停下扫稻谷的手,擦了一下额头,汗水夹杂雨水便顺着他那青筋暴起的手臂滑落。大伙儿小心翼翼地掀开稻谷的“花盖头”,生怕塑料布上的水再次弄湿里面的稻谷。然而很多稻谷已经淋湿了,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日头黄水,阿公嫁女,阿婆担水……”二蛋带着小伙伴们唱起本地童谣,大人们有的喘气,有的摇头。
  “看,快看,彩虹啊!”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大家扬起头,满脸五彩斑斓的汗水。啊,那婴儿肥的彩虹就横跨在天边,正冲着我们开怀大笑哪。原来,这恼人的太阳雨下得那么急,是因为彩虹要出发呀。
  多少年过去了,儿时晒谷场上飘过的太阳雨还在我的脑海里熠熠生辉。
  直到那年夏天,师范毕业的我要到一所山村小学报到。父亲不放心我独自一人前往,硬要开着摩托车搭我去。一路上,看着沿途陌生的风景,我顿生惆怅、忧心忡忡,不知如何面对离开校园、走进大山的工作与生活。或许父亲能读懂我的心思,然而不擅言辞的他一路沉默,专心开着车。六十多公里的路途呀,不是暴晒就是暴雨……
  “小婵,你看,前面的小山村还下着太阳雨,彩虹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父亲放慢了速度,提高了语调说。我眯缝着眼睛,抬头一看,不远处的上空,彩虹真的就在雨帘中向我招手,虽然有点扑朔迷离,却也让人眼前一亮。惊喜之余,我豁然开朗,不再为前路迷茫而惆怅。
  我仿佛就是在那一刻长大的。人呀,享受阳光的同时,得接受风吹雨打。人在风雨兼程,彩虹何尝不在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