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荣贤
祖母姓吴名志英，娘家在化州合江高埠仓底。祖母个子不高，腰板挺直，耳清目明，头发拢在脑后挽成发髻，神清气爽。祖母生于1921年，卒于2005年，享年八十有四。
祖母小时候虽没缠过足，但她的脚如同三寸金莲一般小，这双小脚伴随她走过了八十多年的人生。祖母的两个哥哥在解放以前被捉去做了壮丁，至今仍无音讯。祖母与祖父结婚前各自都有过一段婚姻，因各自配偶病逝而重新组建家庭。
虽是小脚，祖母也一样下地干活，纺线、剪纸、衣服鞋袜样样会做，而且做工非常精美。祖母生了三个女儿才生我父亲，在重男轻女那个时代，她受了婆婆不少气。等生下我父亲，祖母对父亲很溺爱，有丁点好吃的东西都留给我父亲。也许是自幼穷怕了，父亲一辈子都在努力创业、发家致富。
1990年我们全家搬到父亲租下的农场后，我时常在周末带上好吃的东西回村子里给祖母，顺便帮她做各种农活，如种花生、栽番薯，割水稻、晒稻谷等。祖母出门，我就搀着她的胳膊走，大家都羡慕她好福气，她也逢人就夸我孝顺。
祖父1999年去世后，祖母独自一人在老家生活。两个叔叔在深圳，三个姑妈都嫁在外乡，就我们家农场离祖母最近。父亲虽与祖母素来不和，但作为长子也只好把祖母接到农场里来住。那时候农场雇请了很多工人，每天要管两顿饭。祖母在农场里生活了五六年，每天帮忙打扫卫生、摘菜、烧火、做饭，为母亲减轻了不少负担。2002年，大哥第一个孩子出生，祖母对曾孙女爱惜有加，十分用心去照看。2004年，大哥第二个孩子出生，祖母也照看了一段时间。
然而，祖母在农场里生活得并不愉快。父母整天都在忙农场里的生产，我们兄弟姐妹都要上学。可以说，祖母生命里最后的几年是十分孤独的。祖母开始思念她的老家了，思念她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每个月底我从县城高中回家，祖母都会来到我的房间和我念念叨叨。当时为了安慰祖母，我向她夸下了海口，“阿婆，等我大学毕业了，我赚钱养你！”结果，这个承诺却成了我这辈子心头无法消除的痛。
2005年秋天，祖母病重入院，医院的诊断是颅内蛛网膜下腔出血。当时我大学刚毕业半年，尚未找到固定的工作，何谈赡养祖母。从广州赶回老家时，祖母已陷入昏迷，需要吸氧维持生命了。医院随即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不建议动手术。无论我如何呼唤祖母，祖母都未能醒过来看我一眼。父亲几个兄弟姐妹商量后，决定将祖母送回村里祠堂。
祠堂，是村里老人度过生命最后时光的地方。祖母躺在稻草铺垫的草席上，虽然撤去了氧气，但她的呼吸依旧均匀。父亲身体不好，我代替父亲去守孝，另外还有两个叔叔。眼睁睁看着祖母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我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想起多年前对祖母立下的宏愿，我愧疚不已。整整四天后，下了一场雨，祖母的呼吸在冷清的秋夜里戛然而止。“阿婆，你不要走！阿婆，你回来！”不管我如何呼唤，祖母还是撒手西去了。
祖母就这样走完了她八十四年的人生，至今已整整20年。祖母这辈子没有可歌可泣的伟大功绩，她和农村里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不急不缓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祖母生前十分勤俭节约，她教育我们要爱惜粮食、勤奋读书。在艰苦的年代里，祖母节衣缩食、含辛茹苦把六个孩子抚养成人。
祖母与祖父相濡以沫、夫唱妇随走过了半个多世纪，她在晚年还自食其力，利用自己的女红技艺去剪纸和缝制衣帽以赚取生活费用。祖母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还悉心照看曾孙辈，福泽后代。祖母是无私的，也是有大格局的，永远怀念您——我的祖母。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黄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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