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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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谈完正事后，张松东通过中餐部经理安排了两位陪酒女郎。四人推杯换盏，喝光了两瓶三斤装的轩尼诗。
女郎们醉得东倒西歪。欧光华中途溜到洗手间，用中指猛抠喉咙，几乎将喝下的洋酒都吐了出来。张松东本就酒量不俗，经这些年历练后更是惊人，此刻仅是微醺状态而已。随后尤未尽兴的欧光华给出三个选择：按摩桑拿、卡拉OK，或是去娱乐小世界再玩一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松东这赌徒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娱乐小世界。
很快，两人下到负一层停车场。走到张松东那辆凯迪拉克旁，竟都争着要当司机。略带醉意的张松东一把将欧光华推进后排位置，然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座，一路往娱乐小世界开去。而他们身后，始终有个幽灵般的身影悄然尾随……
张松东和欧光华一上到娱乐小世界八楼贵宾厅，就遇见久未碰面的赌友莫德钦。寒暄几句，张松东便随莫德钦一起投入了牌局。原先莫德钦赢多输少，不知为何从张松东加入起，两人都输得一败涂地。荷官换牌间隙，没了劲头的张松东提议到贵宾室稍作休息。交谈中得知莫德钦已从省城经济开发区主任升任财政厅厅长，他马上吩咐服务员上洋酒。
几轮对饮后，本已微醺的张松东这回彻底酩酊大醉。欧光华闻讯带着保安队长郑勇林赶来，合力将他扶上凯迪拉克，并命郑勇林开车送他回家。
烂醉如泥的张松东躺在后座，一边呕吐一边说着胡话。郑勇林刚把车驶出食乐世界，贺丰海预先安装在驾驶座底的定时炸弹便发生了爆炸……
张松东仅受皮毛之伤，郑勇林却成了替死鬼。欧光华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猜不透是何方神圣下手，内心惶惶不安，当夜直奔韩劲副局长家里，请求加急破案。次日一早，他又赶到李沁副市长办公室，恳请领导向公安局施压推动尽快破案。
自兼任流花经济开发区党工委书记以来，李沁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先将一笔人民币兑换成三十万美元，趁夜送给立下大功的梁启春作为谢礼；又特意购置三刀书法用的生宣纸，借向许东书记汇报工作之机把宣纸留在了书记办公室。办完这些，他才觉得“尘埃落定”，心情大好地召集了自己任团市委书记时结交的几位“合得来”的团干，还有首届青年企业家协会的会长和常务副会长，在食乐世界聚餐畅饮，又是焗桑拿又是唱卡拉OK的，好不快活。
李沁自然不是只顾享乐的等闲之辈，他更要凭政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深知当前要务是确定开发区领导班子，于是通过组织部长的亲戚引荐，面见了市委常委兼组织部部长秦华。谁知刚一见面，秦华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李书记，我正想找你呢！方才领导指示，要我们尽快共同拟出开发区班子成员名单，他好安排市委常委会时间。”
“秦部长言重了，您就是给个水缸我做胆，也不敢妄议班子人选啊！今天来主要是想请您这位伯乐，多为开发区职能部门调配些优秀干部。”李沁双手一拱，姿态谦虚。
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从江南市获省委批复成立流花经济开发区之日来，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各系统中盼着借此升迁的，无不四处托关系谋位。李沁暗忖，像秦华这样的关键人物，各路请托必然不少，他自会将这些人分级排队。人非圣贤，孰能无欲？公私兼顾也是常情，我先递出这把梯子，他应当懂得投桃报李。
果然，秦华欣然应允：“李书记，我们部务会昨天已经初步拟了一份名单，请你指正。”说着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张打印名单递过来。李沁急急扫视，自己的名字之下是拟任副书记、管委会主任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兼招商局局长林欣，后面跟着一串副主任及各职能部门正职名单。他反复看了两遍，却未见一个自己的心腹，甚至连全市团干系统中也无一人入选。
抖了抖手上的打印纸，李沁不动声色：“秦部长慧眼识珠，名单很好。不过——”他故意将尾音拉长，等着秦华作出反应。
“老兄有话直说无妨。”秦华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又拍了拍他肩膀。
李沁继续故作谦逊：“秦部长，我就一个小建议哈！请您先单独请示许书记，摸清他的想法我们再来拟这个方案。这样上会通过的把握更大，您看呢？”
秦华在组织战线工作二十余年，哪会不知道人事决策实为“一把手工程”？他暗想：这次领导点名让我和李沁共同拟方案，说不准心里早已有谱。万一我们提的人选不合他意，岂不难堪了？李沁这般揣摩上意、紧跟领导的功夫，确实比我到位，以前倒是小看他了。唉，这点是我的短板，否则这十几年早该更进一步了啊！
思及此，秦华赶紧佯作恍然：“李书记说得对！这么重要的事，确实该先听听领导意见。你是开发区的‘班长’，自然该由你去向领导汇报。”
这正是李沁要的效果：“秦部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除了人事方面，我还想听听许书记对开发区下一步发展的重要指示。”言至此处，他语气已如待兄弟般亲切：“秦部啊，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你可要举贤不避亲喔。”
听到这句话，秦华不禁喜上眉梢，张口就道：“李兄不提我倒忘了，我外甥现在工信局，常和我说十分崇拜你，一直盼着有机会跟你学习。到了向市委打报告时，你看能否把他也带上？”李沁爽快应下：“一定！一定！”
在重点敲定人员的同时，李沁还紧抓年产30万吨腈纶这一重大项目的落实，推动了建设资金到位。至于新建办公综合大楼，他反而不急，心里另有盘算：一是看省市哪位领导会打招呼，自己可以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二是看哪位老板出价高、给的好处多；三是在江南市民面前树立“先干事、后享受”的朴实形象。为此，他先去找了流花区委，顺利借到流化街道一栋二层招待所作为临时办公点。
让李沁没料到的是，此处新办公室还没正式迎来那些新部下，反倒是叫欧光华先一步踏进来了。这人一进门便自嘲道：“李书记老同学，我今天又来当不速之客了。”“什么事？”李沁事务繁多，无意寒暄。
欧光华会意，直奔主题：“报告李书记，今天凌晨张松东的座驾发生爆炸，一死一伤。”李沁双眉一扬：“张松东死了？”欧光华急忙纠正：“没有，死的是我那位保安队长，张松东只是受了轻伤。”
李沁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转身又问：“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我看这起爆炸案性质恶劣、很是蹊跷，想请您给陈新打个招呼，督促尽快破案。”欧光华不掩心中急切。不再多言，李沁直接从公文包里取出电话本，左手翻了两三页，右手拿起听筒就拨通陈新办公室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却始终无人接听。
陈新此刻确实不在办公室——他正开着妻子的桑塔纳，匆忙赶往流花码头，与昨夜约好的寒雪会面，想要恳求美方中情局出手相助，否则自己恐将陷入极大的危险。
事情是这样的：陈新接到中情局香港站指令，要求他尽快潜入江南市保密局，窃取树脂总厂的高超音速材料技术档案。他伪装成送水工进入档案室，不巧被一名刑警认出，情急之下便用消音手枪朝在场的两名刑警胸口各开一枪。慌乱中他忘了补枪，想不到其中一人命大，子弹擦着心脏边缘穿过。这名刑警被接班同事发现后紧急送往市医院ICU（重症监护病房），如今虽尚未苏醒，但病情已趋稳定。
得知这一消息，陈新如遭晴天霹雳。他听说国安人员已全天候把守病房，自己根本无从下手，只得硬着头皮向中情局求援。
当陈新来到流花码头，寒雪已化妆成中年渔妇，坐在租来的渔船上等他。互通完接头暗号，陈新迫不及待地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最后强调：“那个警察随时可能醒来，我已经危在旦夕！”
面对眼前心急如焚的陈新，寒雪虽然表面冷静，但心底深知事态严峻。按中情局教科书规定，此时她可以将陈新灭口了。不过转念一想，总部已命她长期潜伏，而陈新这个公安局长的利用价值还很大，费点力气把他保全下来日后或还可堪用。于是她平静地对陈新说：“那名刑警交给我处理，他活不过24小时。为安全起见，你今天不要上班了。”她递出一台寻呼机和一瓶“快乐水”：“如果寻呼显示‘本机已缴费’，警报解除；如果显示‘本机欠费’，就请你喝下这瓶‘快乐水’。你听明白了吗？”最后一句语调低沉冷酷。陈新颤抖着接过两样东西，只觉一股寒意窜上脊背，结结巴巴地回答：“明、明白了。”
与陈新分开后，寒雪首次启用了仅限极端紧急情况下使用的传呼通道。不到十秒，便有人联系了她……结果半天后，陈新手上的寻呼机显示出：“本机已缴费。”
然而即使成功化解了这场重大的危机，寒雪却毫无喜悦。她隐隐感到头上仿佛套着一个控制自己生死的金箍罩，而启动死亡程序的那一天，或许不会太远。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是寒雪在大学时就熟读的罗隐诗句。原本，这些年的经历也让她觉得死而无憾了。但自从回国重见了龙涛明，她又感到：若得不到龙涛明，将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明知龙涛明心有所属，寒雪退而求其次，只想设法得到他的身体，也算了却心愿。她清楚独自难以约出龙涛明，于是曲线救国，先致电给了已是入幕之宾的梁启春市长。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朱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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