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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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金福自状元山温泉度假村与张松东分别后,便按计划冒充张松东公司施工事故中死去的员工覃健的身份,通过卢国忠的关系混入财政部赴老挝经济考察团,顺利出国。到达首都万象当晚,香港导游阿美与他接头,两人在当地武装人员的护送下连夜沿着11号公路急行,最终在布杜口岸旁的山林地带入境泰国。
这段泰国入境过程可谓惊心动魄。当时老挝由凯山·丰威汉执政,阿美联系的护送人员却来自反对派——万宝将军领导的苗族武装军,也称“民族联合阵线”。为筹措经费,该武装军常参与走私及护送非法偷渡者。那夜护送他们的,是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柯金福深知偷渡之后金钱便是护身符,一到万象就买了把二弦胡琴,将张松东给的十万美元大部分塞进琴身木筒中。
深夜,一行人在11号公路普达检查站前下车,徒步进入茂密山林。五名士兵两前三后,把柯金福和阿美护在中间。一路上士兵不断用柯金福听不懂的下流话挑逗阿美,不时发出戏谑的笑声。阿美心想不妙,在一棵大树转弯处不动声色地用力捏了柯金福一把,柯金福顿时警觉,暗自盘算如何应对。
果然,临近泰国边境线时,领头的瘦高队长突然停下,用手电在阿美脸上和胸前来回照射,随即叽里咕噜发出几声命令。两名士兵立即扑上去按住柯金福,另外两人扒光阿美的衣服,五个畜生竟在柯金福眼前轮奸了阿美。
越过了边境线,阿美哭着告诉柯金福,那五人完事后还企图灭口。危急时刻她急中生智,谎称万宝将军的女儿是她留学时的闺蜜,正在曼谷等候,若见不到她,万宝将军肯定找他们算账。这一招果然镇住了瘦高队长,他逼阿美承诺不将强奸之事说出去,这才放他们离开。
抵达泰国后,阿美强忍身心创伤,无微不至地照料柯金福,令他大为感动。柯金福于是推心置腹,把自己高中时不懂事自断“命根子”的往事坦然相告,真诚感谢阿美的救命之恩,并闪烁其词地表示待接上“命根子”后,愿娶她为妻。
而阿美的身世经历更为凄惨。十岁那年,她随父母偷渡香港,刚跨过深圳河上岸,父母便被港英警察乱枪打死,她从此成了孤儿。在香港流浪三年,才偶遇好心的单身导游范小姐收留了她。范小姐专营东南亚旅游业务,每次出团都带着阿美。久而久之,聪明伶俐的阿美不但熟悉了东南亚各国的风土人情,甚至能听懂一些地方土语。欧光华和郑勇坤扩大汽车走私业务后,经香港友人牵线,将精通通关业务的范小姐和阿美招入麾下。此次阿美护送柯金福,正是张松东通过欧光华安排的。
一路颠簸两天一夜,第二天黄昏时分,两人终于来到了泰国的第二大旅游城市、昔年兰纳王国首都——清迈。
从郊区到市区,柯金福看到寺庙林立,高楼稀少,独门独院的居民生活虽不富裕,但街道社区安宁祥和,人们相遇会双手合十,互致问候与祝福。阿美领着柯金福到了宁曼路古城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时,柯金福提议合住一间,阿美以手掩面羞涩片刻,最后点头同意。
两人就这样暂时安顿了下来。进到房间,他们先后洗了热水澡。柯金福一边用干毛巾擦着湿发,一边推开三楼北窗。眼前灯光点点,夜市里泰国小食特有的香气随风飘来,馋得他肚子咕咕叫。依他所想,晚餐他们去了古城东门附近的长康路夜市品尝烧烤海鲜,阿美还特地从旁边酒行买来两瓶图笛酒(Tody)。把酒畅谈过去未来,二人渐入微醺。结账后柯金福意犹未尽,又提出沿横穿清迈城的湄平河散步回酒店。
湄平河是清迈的母亲河,发源于北部山地,穿清迈市区而过,流经泰北高原,最后从中部平原汇入曼谷湾并入海。河西岸遍布咖啡馆、点心铺、人妖秀场、足浴店和卡拉OK厅,霓虹闪烁,偶尔还能听到港台歌星的歌声。柯金福与阿美牵手漫步其间……
突然,一辆无牌白色面包车疾驰而至,在他们身边戛然停下。车上冲出三条大汉,强行将柯金福和阿美抓上车后一路狂奔。
待二人反应过来,还是阿美见多识广,用清迈土话厉声质问对方意图。原来这是一个犯罪团伙,长期为地下泰拳夜场物色拳手,以此牟取暴利。
泰拳,又叫暹罗拳,是一门源远流长的泰国格斗技艺,以拳、腿、膝、肘为武器,发力迅猛,攻击凌厉。尤其被包装成夜场擂台赛后,更显血腥、残酷与刺激。这伙人告诉阿美,柯金福将和另一名泰拳手一起关进四米长宽、两米高的铁笼,展开多个回合的殊死搏斗,直至一方倒地身亡为止。
经阿美转述得知这一情况的柯金福,连忙让她询问能否用钱赎身。这伙人听后哈哈大笑:“当然可以,但必须在今晚拿出2万美金,你们有吗?”阿美翻译后,柯金福转悲为喜,连声道:“有!有!”随即将自己把美金藏于二弦胡琴中的秘密告诉了阿美。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约定由阿美回酒店取1.8万美金,必须在凌晨零点前送到泰拳擂台馆,否则柯金福就要进铁笼与泰拳手决一死战。对方恶狠狠地警告阿美不得报警,若有风吹草动就会马上撕票。很快,阿美被中途扔下了车。
几经转拐绕路,那辆面包车把柯金福送抵泰拳擂台馆。两名壮汉将他押进了一间密闭木屋并严密看管起来。柯金福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来到了晚上的十点十五分。他估算阿美打摩的取款,最迟半小时也能带钱赶来将他赎回了。
头半小时里,柯金福还算镇定,觉得破财消灾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时间来到了十一点十分,仍不见阿美的踪影,他越来越焦躁,在木屋里来回踱步,不时挥拳砸墙。
“那女人肯定是见财起意,揣着现金独自逃了!”柯金福越等越害怕,担心阿美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忍不住一股脑儿地往坏处猜想,情急之下更暗骂道:“女人心,海底针!真是狠毒!”
在剩下的几十分钟里,柯金福死死盯着电子表跳动的数字,期盼阿美能带着现金奇迹般出现。心情跌宕不止,从希望、渴望渐沦为绝望!
凌晨零点整,三个彪形大汉闯进木屋,强行扒下柯金福的衣服,给他套上黄色亚麻布短裤,戴上彩色头箍“蒙空”。他尚未想出如何应对,人已被拖往了表演后台。
柯金福四下观望,只见十几米外灯光聚焦处,五六个赤膊穿迷彩短裤的拳手正在热身,现场还有灯光师、音响师和医护人员忙碌着,几个导演模样的人前后调度,外围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的保安。他清晰听到隔壁场地传来观众歇斯底里的欢呼呐喊。
危险即将降临,柯金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对着后台众人大喊:“有中国人吗?有懂中国话的吗?”在场的人一阵诧异,纷纷看向他。
不一会儿,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用带潮汕口音的普通话问:“我是中国人,你需要什么帮助?”柯金福扑前两步,双手抓住对方:“老乡,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医生不解地望着他。他神色慌张,继续急切道:“请您告诉和我对打的拳手,让他假打,我装死,演出后我会给他很多的美金!”
医生将信将疑:“我怎么信你?”“演出后我可以当面打电话回国,明天就打款过来!”柯金福拍胸脯保证。
或许是乡情使然,医生干脆答应:“今晚同你对打的拳手我认识,我去和他说,应该没问题。”
这位热心的医生确实说到做到了。不久,导演就把柯金福和泰拳手关进铁笼,八个大汉推着带轮的铁笼徐徐滑向可容纳两百多人的演出大厅。观众尖叫声此起彼伏,笼中的柯金福和泰拳手饮下虎骨酒、签过生死状后当即开始了对打。
其实,柯金福身上是有点功夫在的。他成长于江南市老城区,自幼参加区南拳武术队,颇有天赋,初中就已精通洪拳、蛇拳、鹤拳套路,只是工作后疏于练习。起初见对手是个比自己矮十多公分,又黑又瘦的年轻拳手,柯金福自觉蛮有胜算的,便打算以真打取胜,好省下那笔钱,早把假打求生的交易约定抛诸脑后。
开场鼓一响,泰拳手遵守约定,假意周旋。柯金福却是来真的,招招直奔要害,甚至在一次对方假摔时狠掐其裆部,彻底把人给激怒了。雨点般的拳脚重重砸向柯金福,头部和两肋连受重创,他这才悔恨自己不该食言,更不甘人生就此终结。
正当柯金福被揍得奄奄一息、再度绝望之际,头手缠着纱布的阿美出现了……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朱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