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樱
“蝴蝶”挟风雨来袭,赶跑了盘踞多日的高温。
用过早餐的父亲,拿着邮递员刚送到的报纸,站在阳台看着这让人不得开怀的天气,喃喃着:“不知台风去到哪里了?”我赶紧告诉他:“台风昨夜已先期登陆海南东方,正朝着雷州半岛而来,准备再次登陆。”
“哦。东方,就是八所那边。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海水盐场,叫莺歌海盐场。”年迈的父亲眼神倏地亮敞起来,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想当年我们在儋州的时候,这种台风天气可是家常便饭,没少见呐。”
父亲的话一下子打开我记忆的闸门,我们一家在海南儋州生活的时光,我在儋州度过的童年,我和姐姐一起抗台风的经历。那些画面仿佛被时光机唤醒,重新在我脑海里鲜活地播放起来。
四十多年前,我们一家生活在远离家乡的海南儋州那大镇,父亲是儋县农业局从事水稻育种的业务骨干,母亲在雅星农技站上班,大我三岁多的姐姐已读小学。我才五六岁,还未上学。
记得那天还是姐姐放暑假期间,父亲早早起来,安排好我们姐妹俩的早餐和午饭,告诉我们他要下乡,如果晚饭前赶不回来,让我们自己凑合着弄点吃的。
我和姐姐吃过早餐,在农业局大院家门口玩耍时,父亲推着那辆二十八寸自行车,在我们的注视下骑出了大院。
天色阴沉沉的,偶尔有阵风掠过,送来让人愉悦的清凉。舒服的感觉没持续多久,狂风携雨接踵而来,大院里的树木开始在风雨中用力摇摆。
我们吃过午饭,外面已是风雨交加,被折断的树叶枝条在狂风中乱飞。
我和姐姐趴在窗台上,看着大院里有邻居的孩子冒雨在捡拾被吹断的树枝。在那个只有柴火煤球生火做饭的年代,这些掉在地下的树枝树叶可是个好东西。我们姐妹俩看着眼馋,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塑料布顶在头上出门,加入捡拾柴火的行列。我们连捡带抱,一趟又一趟,把吹落地上的树枝一根根搬回家门口堆放好,那块塑料布根本遮不住横扫的雨水,我俩的衣服全被打湿了。
风雨继续肆虐,家门口那棵大叶桉树底下,我和姐姐种下小小的一畦通心菜,差点就要泡在雨水里,我们手忙脚乱用砖头给菜地加了一圈矮围墙,拦住往菜地里倒灌的积水。
天色渐暗,风雨未停,父亲还没回来。我和姐姐已经换下好几身弄湿的衣衫,换到后面没有衣服了,只好用小床单裹着当外套。
夜色降临,大院里早已停水停电,姐姐把小小的煤油灯点上,潦草弄了点酱油拌饭作晚餐。外面的风雨小了许多,我们合力把放在家门口养有四五只鸡的鸡笼搬进家里,关好门。
那一晚,那盏煤油灯微弱的火光,仿佛一束在黑夜里跳跃的星火。我们姐妹俩裹着小床单坐在床上,小声讨论着父亲今晚是否还会回来,倦极睡去。
第二天清晨,风停雨歇。父亲风尘仆仆赶回来,因为台风不能赶路,他被困在乡下过了一夜。看到家里晾满了我们弄湿的衣服,平日温文好脾气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抡起巴掌扇了几下姐姐的屁股,边打边叱喝:“你做姐姐带的好头,台风天气带着妹妹跑出去吹风淋雨!”姐姐倔强地辩解道:“我们不是出去玩,我们去捡柴火了!”
台风过后,母亲坐着拖拉机回县城,拉回来一车“战利品”——她在农场捡的木柴,还有吹落的椰子和柚子。
后来我们回粤西老家定居,每到台风季节,母亲都会感慨,当年在海南岛生活时,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把那些大棵大棵吹断的树木,一个人就这样扛起来装车,一个人捡了一拖拉机的柴火,真是不可思议。
姐姐对儿时在海南岛经历的打台风,念念不忘的是一觉醒来,发现母亲回来了,“妈妈回来了,她从床底下掏出捡回来的柚子剥给我们吃,简直不要太幸福。”
……
风声呼啸,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紧。雨点噼里啪啦,越下越大,越来越密。“蝴蝶”飞来了!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国
终审:朱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