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火权
在茂名市冼夫人研究界,陈祖辉撰写的《冼夫人问题考见》一书,以其深入的调查研究和引用的丰富史料,对冼夫人故里、墓地、高凉历史沿革,以及与冼夫人相关存在争议的问题展开论述,对冼夫人研究中的诸多难点问题有独到的见解,形成自己独有的风格,是一本不可多得的研究冼夫人的基础性专业书。陈祖辉是我市冼夫人研究界的前辈,其研究冼夫人开展得比较早,这本书也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以内部资料的形式出版,后来的研究者很少见得到这本书;也由于陈祖辉对个人宣传比较少,其生平简况等相关资料在网络上也难以查找。经询问我市一些冼夫人研究前辈和他的亲属,才了解到陈祖辉是电白区水东镇人,1935年7月出生,1952年参加工作,早年在电白县文化馆从事文化艺术编辑工作,中晚年专事党史地志以及冼夫人的研究,曾担任市委党史研究室征集编写科科长、助理研究员、茂名诗社副社长等职务,2002年5月因病去世。一位写出这样一本很有见地的冼夫人研究专著的前辈,一位非常有个性特点,且对冼夫人研究下了这么多功夫并有很深造诣的研究专家,不应被时间冲淡或埋没;而应该经常被人提起,被人们记住,特别是他在冼夫人研究中所起到的作用,应被充分肯定和传扬。正是基于此,本文就其专著作简要述评,目的是让更多人了解陈祖辉及其专著的影响和作用。
一、做好基础研究,考见问题针对性强,有较高的学术价值
《冼夫人问题考见》是一本有关冼夫人基础性问题的研究专著,其主要特点就是针对性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当时社会上正兴起冼夫人研究的时候,各种论题纷纷出笼,有些问题可以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如有关高凉在何处?冼夫人究竟是哪里人?各地的专家学者都拿出其手中各自证据,写文章、作报告、开研讨会。其中当然不乏真知灼见,但也一时真假难辨,似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由于各地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因而一些研究者或研究机构便兼收并蓄。如关于冼夫人故里,就有“高州说”、“电白说”、“阳江说”并立,宣传文化部门编选相关冼夫人书籍或撰写介绍文章,在谈到冼夫人故里时,不是回避不谈,就是虚化处理,又或者兼取众说,以求取得平衡。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陈祖辉以自己深入开展调查研究取得的第一手资料,加上通读正史和各种地方史志,参阅其他相关资料,对社会上关于冼夫人的一些争议性问题,提出自己的观点和主张。这些基础性的研究,对于了解有关冼夫人的基本情况,避免以讹传讹,看清历史原貌,对开展冼夫人研究大有裨益。正如作者在绪言中所说,“这本小书所写的,就是我这十五年来对主要问题的浅陋考查所得”,“其目的是弄清史实”。正如原电白县文化馆馆长朱振文在序言中讲到,自1982年陈祖辉在电白开展文物普查时便萌发写《冼夫人问题考见》一书的念头,“旨在令人们看到更多的历史文物,对冼夫人的故里、坟墓和在电白的活动情况,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冼夫人问题考见》一书针对冼夫人故里、墓地、娘娘庙以及与冼夫人相关的十五个问题,一一展开论述。这十五个问题大致上可以分为四个部分。第一至第三个问题可以归为第一部分,也就是有关故里、墓地及娘娘庙的相关问题。其中故里及墓地是重点内容,也是作者在其中调查研究花时间最多,引述资料也最多。通过对比,突出说明电白县电城镇山兜丁村是冼夫人故里。第四至第七个问题是第二部分,对冼夫人相关问题有针对性地解惑释疑,包括冼夫人的姓和名,出生年份和寿年,以及冼夫人封号的问题等。比如冼夫人的姓,现在一般都写作“冼”,这是惯例和约定俗成,“洗”“冼”已通用;而陈祖辉坚持用“洗”,认为“‘冼’实不是洗氏的本姓字。今人冼氏用之无不可,用于谯国夫人则实属不当!”可见其研究的深入和性格上的坚持与执拗。第八至第十三个问题为第三部分,主要就有关冼夫人及其兄长、后裔的活动区域进行探究。如梁代高州在何处?冼夫人之兄冼挺担任“南梁州刺史”的“南梁州”又在什么地方,还有冯家村始建人问题,“古良德今电白”又有什么来历等。虽然这些问题的探讨不一定都很准确,但都提出了自己的探索意见。第十四和第十五个问题是第四部分,就仪克中的冼墓诗和苏轼的“冼庙”诗写作地点作探讨,认定仪克中写的冼墓是山兜隋谯国夫人冼氏墓,而不是其他地方的墓地;苏轼的诗是在海南儋州所写,他并没有路过高凉山,自然也就没有“题高凉冼庙诗”。书的最后一部分是附录,把高凉的来历、沿革及茂名各县、市的历史沿革作了考证和交待。
二、重视实地调研,掌握第一手资料,留下宝贵的记述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用在陈祖辉《冼夫人问题考见》这本书上最恰当不过。
陈祖辉萌发写书的念头在做文物普查时就产生,而书中所记录的内容,很多都是他经实地调查掌握的第一手资料。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为后来者研究冼夫人留下难得的珍贵史料。如对山兜隋谯国夫人冼氏墓的考察调查,他先后去过6次。最早一次是1966年因公去山兜,“当时没见到墓碑,只见到路旁有几段很突兀之夯土围墙,感到怪异”,当时他并没有考古目的,因而走近墙边量一量,估计约有大半米,这是留下比较早的调查材料。第二次是1983年,是带着专门文物普查的目的而去,因而看得比较细,对当时的墓地简况、石柱础、赑屃等都有较细致的介绍。“志载的赑屃,则依然欹埋土中”,“小菜园这个地方当是坟堆”。很有文物价值的墓碑,“在电城文化站站长吴天成的协助下,又在一农民柴房里找到了特克星阿的这一块‘隋谯国夫人冼氏墓’碑”,而且注释说明,保护石碑的村民叫黎志民。如果不是陈祖辉实地调查并作详细的记录,发掘、收集冼氏墓文物这段珍贵的历史,年深日久,也就很难再流传下来。第三次是为1983年12月全国性的冼夫人学术交流会作准备,当时,为了方便与会代表参观,专门请了五位村民“沿墓城墙基,披荆斩棘,劈出一条走道,使考查者能踏着墓城墙基,绕行墓城一周”,当年冼夫人墓地荒野的情况可见一斑。把今天冼夫人故里景区墓园的新貌与之前境况一对比,就知道为了保护和开发故里景区,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变化是如此之大。后来他还有去过三次实地考察,并对当时的情况作了记述。
又如,对冼夫人的故里丁村,陈祖辉曾去过4次,详细考查丁村的自然风貌,并把丁村的地理环境,与《越绝书》中所载的越人“水行而山止”的生活环境结合起来,证明丁村确是冼夫人故里。此外,还对霞洞镇进行了两个月的普查,对冯盎后人的墓葬,石船石篙等进行了实地调查,并从中得出调查结果。其中,比较有价值的是对墓碑的相关记述,当年是陈祖辉“雇人用双轮板车拉回镇政府里”,并花时间辨认出石碑上的字,这些都很有文物考古价值。
在调查过程中,陈祖辉边调查边记录,同时作出思考。他带队在电白各地做文物普查,登山涉水,走遍了电白每一个留存有遗迹的地方。朱振文在序言中对他进行文物普查有生动的记载,“一天他在马踏镇郊南四里发现了古连江郡郡址,喜得手舞足蹈,因为连江郡即唐代高凉郡的治所所在地,这对研究冼夫人故里、坟墓和在电白的活动事迹,提供了准确可靠的依据。”把身心沉浸进去,努力把一件事做好,陈祖辉这本书是从调查研究中来,是深入一线收集、调查、整理文物的新发现和研究成果,这对冼夫人相关问题进行基础性研究,确实有其独特的作用。
三、引用典籍和地方史料,做到言之成理,所得结论有其根据
做学问,写研究专著,行万里路重要,读万卷书也重要。陈祖辉为了写好这本书,搜集了大量的文物资料和地方史料,确保撰写的文章言之成理、言之有据。
为了充分说明冼夫人故里在电城镇山兜丁村,引用的地方志史料比较多,清代至民国的《电白县志》四部,每部都有清楚记录,如清康熙《电白县志》载,“山兜娘娘庙,即冼夫人庙,在丁村,乃夫人毓秀之地。”引用明、清《高州府志》四部,如光绪《高州府志》载,“电白县,谯国夫人故里,在县北十里山兜乡丁村。”还有多部《广东通志》的记载,以及唐刘恂的《岭表录异》,宋乐史的《太平寰宇记》等资料。为了弄清高凉县、郡的来历和变迁,引用的正史就有《汉书》《宋书》,以及《元丰九域志》《广东通志》《茂名县志稿》及《读史方舆纪要》等,得出结论“于此可见,高凉之得名是因地,不是因山”。同样,关于山兜“隋谯国夫人冼氏墓”问题,为了言之有据,引述的史料就更多,从宋代乐史《太平寰宇记》所载“电白县,冼氏墓”,明代的《广舆记》,到清代的《广东考古辑要》都有明确记载,“隋谯国夫人冼氏墓,电白县山兜,遗址犹存。”省通志、地方府志、县志的记载尤其详细具体,如万历《高州府志》载,“电白县,诚敬夫人冼氏墓”,道光《电白县志》载“谯国夫人墓,在县北十里山兜娘娘庙后,土茔周围数十丈,碑佚,赑屃犹存。”这样把历代的史志资料一一列举,就很有说服力,是他博览群书、治学严谨的具体体现。也列举了一些有不同说法的记载,但一一给予说明,达到去伪存真的目的。通过引述考古专家麦英豪的话,“在岭南,除了南越王赵陀,唯有冼夫人这么高的封号才能相配。”确切认定墓主身份是冼夫人。
在整本书中,引述史籍和相关资料是非常多的。如关于“石龙太夫人”问题,引述《隋书》《北史》来分析,认为“陈代实未有‘石龙’”,得出结论,“由是观之,当以《北史》‘高凉郡太夫人’为对。”关于“南梁州”在何处,霞洞是不是“古良德”?引用明代化州人陈鉴《蒋节母吴硕人传》中的话,“最著者古良德今电白冯宝妻冼太夫人,乃古石龙今化州大首领冼挺之妹。”因而分析冼挺担任的是“罗州刺史”,而“霞洞”则为“古良德今电白”之地,虽然这些考证还缺乏充足的理由,但也言之有据。在分析“古良德今电白”相关问题时,把在霞洞的“良德”和唐代的“良德县”区分开来。并实事求是地说明,今“霞洞镇”在唐代既不是良德县的治地,也不属于良德县的辖地。引用霞洞出土之许敬宗女许夫人墓碑的记载,“霞洞属于南巴县”,“这表明根本说不上是良德县的辖地”,这些都是切合实际的。虽然陈祖辉在书中也说明霞洞冯家村是由冯盎所建,并因泷州的良德县来属高州,于是保留良德县,而把在霞洞的“良德”改为下浮里,“其时,下浮里属南巴县”,虽说有些牵强,但总体来说有理有据,能自圆其说。
在附录的第二部分“郡县沿革”,引述的史志资料特别多,对历史地名如“高凉”、“良德”作出分析,把高凉县、高凉郡、古高州的来历、变迁做了详细考证。从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在今阳江城北大八古城村置高凉县,至清宣统三年(1911年)十一月高州府被撤,总结“高凉,自县为郡、为州、为路、为府,治址七易,中心两移。至此结束历史使命。存世时间二千零二十二年。”对良德,则分析其南北朝陈代始置时叫务德,隋改为良德,先属泷州,后属永熙郡,唐初才属高州。对化州市、信宜市、高州市、电白县和茂名市的来历、沿革也作了考证说明。如化州市,“太平兴国五年(980年),辨州又改名化州”,信宜市,“太平兴国元年(976年)为避太宗光义讳,改信义为信宜。”对各个地方的来历都考证清楚,有普及地方史知识的作用。
其实,陈祖辉这本书的最大特点,是对一些研究者的言论进行批评、驳斥,指出其证据之不足,论说不能成立。如对冼夫人故里的“高州说”、“阳江说”都进行了有理有据的反驳和论述。如针对一些学者对山兜冼夫人故里提出的疑问,“如果认定这地方为冼夫人故里,但在方圆百里的地域内,都找不到一个冼氏居民,没有留下任何‘世居南越’的痕迹时,这是不可能的。”直至现在仍有不少人有这样的疑问。对这个问题,陈祖辉是怎样解释的呢?他摆事实,讲道理,认为“世事沧桑,人事苍狗”,即社会是发展变化的,不可以形而上学的观点来看问题,而要用发展的观点来看世间万事万物。指出“一场天灾,一次人祸或一项需要,等等,使一条村庄,一座城池,甚至一个国家,沦为废圩,古今可见。国如楼兰、县如良德,莫不如是。”又如对高州冯婆岭有冼夫人墓的说法,引用1996年3月13日《茂名日报》的报道,明确该墓是“冯门朱氏墓”而非冼夫人墓。此类通过引经据典进行反驳的例子比较多,只是我奉行与李爵勋副教授相类似的观点,重点在论述说明自己的观点,对一些不同看法、不同观点并不想去批驳。如有兴趣的研究学者,直接找陈祖辉的这本书来读一读,会知道更多,了解事实真相之后,不再被一些不实之词或似是而非的所谓论证考略所蒙蔽。
陈祖辉这本《冼夫人问题考见》,虽说有些观点和见解存在商榷的地方,有些分析也是他一家之见。但总体而言,全书以实地调查了解的情况作为第一手资料,又引用比较多的正史和地方志资料作为佐证材料,基本做到有理有据,所用的材料能支撑得起自己的观点。尤其是实地考察的真实记录,成为难能可贵的史料。《冼夫人文化全书》第一卷收录《冼夫人问题考见》中的文章就有《关于冼夫人故里问题》《关于山兜“隋谯国夫人冼氏墓”问题》等4篇,说明他的观点站得住脚,被编撰者所肯定。
(作者系茂名市政协文史专员、广东省冼夫人文化研究基地研究员、海南省冼夫人研究会智库专家)
编辑:李仁娟
初审:温 国
终审:何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