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人文 > 文化时空

陌上花似锦

■叶毅

一湾春水绿,两道风铃黄。初恋般短暂的第一场春雨刚歇,留下湿漉漉的惆怅在北逻绿道上缠绵。

绿道随溪转,道旁两排风铃树,树上绿叶难觅,只剩黄花,应是叶子拼尽了青春,燃烧自己,燎原出篝火般明艳飘逸的黄花,一树树小山重叠,一树树鬓云翻卷。

娇莺掠影绿道上,翼后摇曳万缕金芒,金芒闪烁,幻成万千金丝,金丝经纬交织,竟将花簇织作延绵的锦缎,锦缎下三五行人,红衣凝滞,绿影徐移,恍惚间皆成画中客。

人立花下,只觉天地俱染明黄,这黄既溶溶似水,又灵动飘飖,如影随形,悄然攀爬上发梢,描摹眉目,沁入肌肤,酥麻周身每一寸知觉。待香息漫至心脾,神魂便沉醉迷离,恍惚间重返千年,那时的你还是簪花少年,青青子衿,背手执诗卷,折叠的衣袖,把诗卷半遮掩。

春风满帆,暖融轻拂,像婴孩蜷在妈妈的怀里,头伏在肩,软语哝语时,把温润的口气哈在年轻妈妈的颈上、脸上和长发上。

这温柔太过丰盈,惹来万千愁绪,入骨相思最合衬,偏偏欲寄相思,却无相思可寄。繁华无凭,又怎寻婵娟芳影?无奈何,只得向满天的花影讨要三分慰藉。风铃花是知己般明了体贴,簇簇摇曳,簌簌低语:“莫恼莫恼,人生总有几许愁,且歇歇脚,松花酿酒,春水煮茶,再笑谈东逝风流。”

正好,拎起袍角,拾阶登上小楼台,楼台下是一间咖啡奶茶店,名叫“遇见”。

坐在方形的大遮阳伞下,执杯浅啜,咖啡的微苦裹着回甘漫过舌尖,而对坐的风铃花偏要争宠,柔柔的甜香霸道地攻城略地,风乍起,馨香转身逃逸,衣袖翻飞处徒留一缕顽劣。顿时,痴迷的你呆立无语,她们那哪是花?分明是千百黄衣小鬟,或五人一组,或十人一群,挤挤挨挨抢占在枝头,先是假装撩拨你,然后再看你被作弄的窘态。

你不怒反喜,与青春作伴,免不了忘形。暂把清茶当作酒,敬君一盏谢今朝。

天已微昏,白霭笼山黛,暮色洇长廊,灯带亮起,在廊顶上游走出一线微黄,秀气的灯柱静立道旁,恰似新月凝霜。

清风飘,人逍遥,摇摇晃晃下楼台,已带三分醉意。绕树穿廊,凌乱脚步,避踩落花,踉跄跌倒“醉翁亭”。也好,趁人懒散,意阑珊,枕手将就卧,嘴上衔一根草,闭眼跷脚轻摇,侧耳聆听春虫鸣,还有风铃花的嬉笑声。得意须及时,行乐宜趁早,怕想一觉醒来,明朝是花落春晓。

清溪畔,水渠上,三架高大的水车,缓缓旋转,像三位老夫子史官,摇头晃脑着,握杆舔笔,沉思默想,斟酌如何用最贴切的文字,将眼前鲜花着锦的盛事,续写在泛黄的竹简上。

终是清欢难持久,不如归去,风追不上衣袂,索性任清影与落花共舞,风铃花澄澈坦荡——沉淀了一季的明黄不掺半点杂色,舞姿便格外炽烈。偶有莽撞的花朵跌落肩头,又掉在地上,赶紧拾起,忽然惊觉:看似柔软的身姿、娇弱的容颜,脊骨却倔强地挺着,像极了年少时不肯低头的你我。

电车铃铛轻响,年轻的妈妈载着孩子碾过花径,是忙碌的妈妈刚接上放学的孩子吧,书包还沾着粉笔灰,即便再晚,也迫不及待地要过来,看一眼风铃花娉婷的身影,沾一身花香,祛一天疲劳。灯光故意将他们的剪影拉长,长的能缠住一整个春天的温存,并把它带回家去。

“这么晚?”凉亭边,花树下,烧烤档的邻居问候着。

“接孩子呢。”答语混着烟火气散在风里,转眼又被花枝兜住。

下午的春雨太矜持,雨丝伶仃,春溪难涨。此时云脚低垂,天欲雨,怕是要将强忍了一季的泪,彻彻底底浇透人间。今夜,当春山寂静,翘檐尽墨,瓦当叮咚时,泥土的芬芳会漫过窗棂,而案头的那朵风铃花,约莫要笑我——华发早生,韶华虚度,句短尺素长,无处下笔,零落三两字,道不明心中事,只把未写完的诗稿揉了又展。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朱武军


返回首页 | 关于我们 | 广告服务 | 网站声明 | 网站地图
茂名日报社(www.mm111.net ) 版权所有 未经授权禁止复制或建立镜像
广告业务咨询:13828687866 地址:广东省茂名市迎宾路156号
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  网站备案号:粤B2-20040638
中华人民共和国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
互联网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受理方式 网站举报电话:00668-2963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