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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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芹熟练地摁下墙壁上的照明开关。办公室内顿时灯火通明，一派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布局装饰展露在黄丽丽眼前。只见粉黑色的圆弧形墙壁连接乳白色的地板和天花板，进门左侧用白色不锈钢链吊着张白皮沙发，旁边还摆着铺有白色浴巾的按摩床。一张偌大的白色椭圆形办公台配上了高头的黑色大班椅，大班椅左边为黑色书柜，右边为白色衣柜。细看过去，办公台上放着本白色笔记本，左上角是两台白色电话机，右侧边还有一个黑色笔筒，而最吸引眼球的是台面正中央用黑色玻璃瓶插着一支白色的郁金香。饶是黄丽丽这位见多识广的电视台副台长，也对这种风格独特的室内布置和装饰赞赏不已，看得连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看着黄丽丽脸上惊叹连连的表情变化，李秀芹对自己的设计效果感到非常满意。
黄丽丽扭脸望向李秀芹，轻声问：“秀芹，你的世界怎么不是黑就是白？”李秀芹把目光移向那支白色郁金香，呢喃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黑白两色。”黄丽丽不认同：“不对吧，五颜六色和五光十色怎么解？”李秀芹微微摇了摇头：“那是人们的幻觉。”黄丽丽对她的话感到奇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抬手拍了拍她的右手臂，李秀芹嫣然一笑：“哎呀，我的大台长！这个世界本质就兜兜转转、是是非非、黑黑白白的，随时变换的啦！”“说的什么呀，不和你探讨这种哲学问题了！”耐不住一阵阵困意来袭，黄丽丽揉了揉眼睛，嗔怪说：“我困死咯，李老板就先让我上房间按摩吧。”
看出黄丽丽是真的疲累，李秀芹牵住她的手提议：“那好办！要不你就在这里按，我安排一个最帅的技师，让你享受做女人的快乐啊！”这话吓得黄丽丽马上摇头兼挥舞双手以示拒绝：“别别别！我不想影响你，你的时间就是金钱。我还是上房间按，你叫服务员安排个劲道大一点的女孩就可以了。”见黄丽丽态度坚决，李秀芹也就不再坚持了：“好吧。等你按完，中午就在我这儿吃饭。”
黄丽丽想了想，虽然两人同城，但平时难得一见，确实也有些事情想与李秀芹深入交流，于是答应了。待她上到贵宾房，技师早已在房间等候。匆匆换上按摩专用的浴袍，她爬上按摩床倒头便睡，任凭技师推、拿、揉、掐、搓和抖各种伺候，愣是眼皮都没睁一下，睡得特别香沉。期间，李秀芹进房来看她两回，还给加了两次钟数，一直到中午一点，她才悠悠转醒。果然是“睡美人”，这一整觉醒来的黄丽丽变得脸色红润，容光焕发，已没了李秀芹在电梯门口碰见她时的憔悴苍白之感。
李秀芹带着歇足睡饱的黄丽丽来到自己的个人就餐包间，吩咐厨房送来了两人份的牛扒、鸡汁面和鲜果汁，还有一瓶刚刚醒好的红酒。
用餐时，黄丽丽看着浓妆艳抹的李秀芹，终于想起问“十八子大快活”这个店名是何意。李秀芹调皮一笑：“本姑娘姓李呀，‘十八子’不就是‘李’字嘛。至于‘大快活’，顾名思义指台长大人您刚才享受的过程咯。”晃了晃手上的高脚杯，盯着红酒沿着杯壁滑落的弧线，李秀芹接着问：“感觉怎么样？我看你睡得跟头猪似的，好羡慕哦。唉，我就惨咯，每晚离开安眠药就睡不成了。”久违地听着李秀芹一顿叽叽喳喳，黄丽丽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候的李秀芹就是这样喜欢说话，在女同学面前尤为俏皮活泼。
黄丽丽抿完一口鲜果汁后长叹了口气，敞开心扉说：“秀芹呀，从元旦到今天，我就像死过翻生。”李秀芹好奇望着黄丽丽，静待她继续讲下文。黄丽丽却顿了一下，把出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端起红酒高脚杯，同李秀芹的轻轻碰了碰，突然恭贺道：“来！祝贺你开业大吉，财源茂盛！”李秀芹敏锐察觉黄丽丽原本有事要讲，不知为何欲言又止，便放下酒杯，不依不饶地追问：“丽丽，你这几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不妨和我说说？”
想到自己对龙涛明十多年的感情一直埋藏在心里，早已成了难以同人诉说的秘密，复杂的情绪一时上涌，使黄丽丽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次龙涛明被绑失踪，自己一面担惊受怕，一面跑前跑后地寻找，却在龙涛明脱险后都无法当面与他亲口道一声“欢迎平安归来”，只能远远地看着。心底酸楚滋味，谁又能体会呢？说出来也不过徒惹笑话罢了！苦笑地摇摇头，黄丽丽不欲同李秀芹赘述，拿过红酒瓶又给自己添了半杯，再次举杯在空中示意便自顾自地全喝了。接着，抽出张湿纸巾轻轻擦了擦唇上的水迹，她含糊道：“总而言之过程虽然艰苦，但结局已很好。就此翻篇，不说了！”李秀芹却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龙涛明……”当“龙涛明”三个字从李秀芹口中说出，原本隐忍着的黄丽丽瞬间绷不住了，豆大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自双眼皮下的大眼睛里哗哗地掉下来。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高中时，黄丽丽和李秀芹同是一班的班花，也都是大家公认的校花级美女，按说两人之间该是美人相忌，王不见王。但事实恰恰相反，她们处得很好，关系如同姐妹。别看李秀芹大大咧咧，实际她粗中有细，早在读书那会儿，她就发现黄丽丽看向龙涛明的表情和眼神不同于别人，断定她是喜欢并暗恋着龙涛明的。不过她看破不说破，还曾多次暗中相助，想成人之美却都没有成功。记得高中毕业前夕，学校搞文艺汇演，班里决定排演《白毛女》，身为文娱委员的李秀芹，极力推荐黄丽丽演喜儿，龙涛明演王大春。不知怎的，只要和龙涛明对戏，黄丽丽就动作僵硬、表情拘谨，紧张得连台词都说不利索，实在演不好，闹得班主任临阵换将，用李秀芹换下黄丽丽，最后这出节目才获得了学校汇演的一等奖。
眼前哭成泪人的黄丽丽，让李秀芹觉得感情真够害人的。一想到自己同欧光华结婚又离婚，跟张松东的时候被当作礼物献给了禽兽范文喜，被害得差点连命都没有……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李秀芹似有同病相怜之感，也不禁长叹了口气，另起话题：“丽丽，我早就想找你了。我们店开张以来，也就按摩生意火热些，美容、美体及美发这块业务却反响一般，想看能不能在你电视台做广告呢？”黄丽丽自觉失态，接过李秀芹递来的纸巾擦了把脸，很快恢复冷静道：“可以呀！你想买什么时段播，我都可以直接帮你安排。”
随后详细讨论了会儿广告计划，两位姐妹花继续吃着，喝着，聊着。李秀芹谈谈店里客人闹的笑话，黄丽丽也说说台里采访播报时遇到的趣事儿，只要不提及感情事，她们都能装作快乐的样子。
这时，一个部长模样的人匆匆进包间来，俯身在李秀芹耳边小声通知：“李总，李市长请你接电话。”李秀芹朝她点点头，并同黄丽丽打个手势，起身走出包间去听电话了。黄丽丽忽然记起在楼下等候自己的司机，想到他可能还没吃饭，就有点坐不住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李秀芹回来，便告诉服务员自己有事先走一步，待会儿李总回来，替她带句抱歉。这么交代完，黄丽丽便下楼与司机会合，随即坐车离开。
而李秀芹这边，给她打来电话的是副市长李沁。电话里，李沁也不多寒暄，直接通知李秀芹今晚到市政府招待所江南厅吃饭。李秀芹问还有谁参加，李沁故作神秘，说今天到了会有惊喜。李秀芹爽快应邀，正好她可以借这个场合给店里招揽客人。李沁又同李秀芹调笑几句，并向她预订了间豪华按摩房，特别交代不用安排按摩小姐，他自己会带按摩小姐来。临挂电话前李沁还聊着上次店里帮他按摩的54号技师小姐……
当然，作为今晚这场饭局所要招待的主角，今天早上李沁的第一通电话肯定是先打给了龙涛明的。
参加完树脂总厂简短的欢迎仪式，龙涛明前脚刚回到办公室，后脚便接到了李沁的电话：“老同学，你的情况市府秘书长同我讲了，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晚，我请咱高中同学到市府招待所江南厅吃饭，一起给你贺一贺啊！哎，相请不如偶遇，你说巧不巧，京官卢国忠昨晚说他今天回来江南市，刚好也约上了。你一定要来哟！”
说实在的，电话这头的龙涛明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一是觉得此事并不光彩，不值得大张旗鼓庆贺；二是厂里积压的事务实在太多，他们这班人一聚就得吃喝几个小时，太浪费时间了。但碍于李沁这位副市长的面子，他也只能说着“谢谢李市长关心”，然后无奈地应承赴约。
放下电话，看着台面上一摞摞高高叠起的待签文件和财务、供应、销售等业务单据，龙涛明并没有闷头就干，而是冷静地理清思路，先确定了各项事务的轻重缓急才提神进入工作状态。他一边取出一份文件翻开审阅，一边拨通了总工程师冯伯良的电话：“冯总，我是龙涛明，请你现在来一趟我办公室。”
很快，冯伯良赶到。他进门第一件事，是先用眼睛把龙涛明整个人“扫”一遍，然后才放心地说：“老板啊！您失联这几天，可把我们急坏了！幸好您没事，总厂可不能没有您啊！”对这番带有夸张成分的话语，龙涛明态度平淡，只礼貌回了句“谢谢”就直入主题，满脸关切地向冯伯良连发三问：“我们元旦前供国防科工委那批航天材料有回函了吗？质量达标吗？现在供货正常吗？”
冯伯良非常高兴，一一回答：“报告老板，国防科工委回函了，函中充分肯定了我们的产品，并表示感谢我厂为祖国的航天事业作出突出贡献。昨天又给我们下了三批订单。军代表同我说，等您回来，他再联系省军区首长，首长要亲自给我厂颁发锦旗呢！”
困在六号别墅的几天日子里，龙涛明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听到冯伯良这么说，他才终于放下心来，由衷的高兴！转念想起上次与冯伯良研究过的产品闭环问题，他又问：“我们生产、工艺技术、工作场所以及操作人员等方面的闭环措施，落实得怎么样了？”冯伯良说：“我厂从敞开式工业生产到闭环式军事作业，需要改进和完善的地方很多，现下正在逐条抓落实。”龙涛明点点头，基于平时布置工作必要求“三有”（有工作内容、有责任人、有完成时间）的习惯，他条件反射接着问：“什么时候完成？”冯伯良承诺得也快：“上半年！一定在6月30日前完成。”
对冯伯良给出的这个时间节点，龙涛明十分满意。谈完公事，他心情松快了些，有余暇仔细端详着冯伯良，发现他不仅脸上的皱纹和老人斑多了，连头发也白了些，心疼地提起：“冯总，听说你爱人在乡下，替你照顾母亲？”一听老板问到自己的家庭生活，冯伯良顿时失去了谈工作时的神采，语调都低了八分：“嗯。”看着他，龙涛明关心地表示：“不如我把你爱人调进厂工作，可以一并带你母亲来厂生活区住，这样你们一家人好有个照应。”冯伯良双手摇摆着拒绝道：“不用不用，她们早习惯了在乡下生活，换到城里来反而不自在，而且我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感谢老板，您有心了！”知道说不动冯伯良，龙涛明便留下话头：“行吧，我找个时间，到你老家拜访一下嫂子和伯母。”
冯伯良估摸不透龙涛明讲的是真话还是场面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嬉笑道：“别说我了，倒是您啊老板，厂里很多职工都说，希望您早日成家，结束单身汉的日子呢！您看什么时候把这事提上日程啊？”果然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岔开话题也活学活用。龙涛明微微一笑，淡定回应：“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缘分到的时候自然就水到渠成了，不急不急。”闲聊到这儿，龙涛明便示意冯伯良离开，然后继续埋头专心处理文件。
晚上，龙涛明将赴副市长李沁安排的晚宴。宴会上又会发生什么精彩的场面呢？请看第三十五章。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朱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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