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太
我家的荔枝龙眼树种在村路旁,形成一派绿树村边合的景象。其中有一棵叫“大广眼”的,出类拔萃,叶厚大墨绿,阵风吹过,“涛声”如歌。这树高逾9米,树身周长2.8米,树冠投影约20平方米,像一把巨大的伞。
夏日午后,村里人常在树下纳凉,有喜欢聊天的大龚,有爱争论的石昌,有喜欢吹口哨的后生,大家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好不快活!月朗星稀之夜,人更多了。有摇着葵扇的翁妪,拖着长凳短凳,谈古论今,或给小朋友讲故事;有初为人母的少妇,教她的小孩“打手掌,买卤鱼……”之儿歌;还有调皮的孩子们,在玩“攻城夺池”的游戏。这些成了夏夜里的一道风景线!
冬末春初,龙眼树枣红色的嫩叶覆盖枝头,一束束花蕾次第露脸,又渐渐地开放,每一朵就是一把微型的、饱含“甜蜜”的伞。早起的蜜蜂穿梭其间,嗡嗡嘤嘤唱个不停,天籁之美妙尽在龙眼树的早晨。
流蜜期悄然逝去,一束束的小龙眼随之露脸,渐渐长大。果核由白转黑,果肉增厚,含糖量渐丰。成熟时,三四个足有两多重。壳薄如纸,肉厚,色白如水晶,质甜如蜜,见者垂涎欲滴。
古诗云:“荔枝红紫已交加,龙眼新来又著花。便欲谋居不须去,咀冰嚼雪过年华。”龙眼之成熟期虽在荔枝之后,然其作为岭南佳果的美誉,早已声名远播。明代的王象晋《龙眼》一诗云:“何缘唤作荔枝奴,艳冶丰姿百果无。琬液醇和羞沆瀣,金丸玓瓅赛珠玑。”诚然,我家之大广眼龙眼,独具风味,甜质非凡。昔日爷爷健在时,该树尚小,每年只能摘果上百斤,全留给子孙吃,或送亲朋好友品尝,每当路人经过,也乐于与他们分享这美味的果实。
年复一年,家庭开枝散叶,经历几次分家,大家庭逐渐分为一个个小家庭。父母亲带着我和三个哥哥共6口子,艰难度日。这棵龙眼树归我们所有,它好像“树道酬勤”似的,生长极快,果实累累,且不分大小年地开花结果。但是我们都舍不得吃,每年都把果实卖给焙龙眼的老板,换来的钱足够家里大半年的油盐开销。焙出来的龙眼肉,成了老板的“招牌桂圆肉。”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连树木也有旦夕祸福。上世纪50年代,家乡遇上一次罕见的冰霜天气,不流动的山坑水面可见薄冰一层,阔叶树几乎无一幸免。这棵大广眼经得住冰霜的洗礼,只是枯了嫩枝,落些小叶子,当年无果而已。父亲带领我们“灾后复产”,距树头4米左右挖几个深坑,把土木灰、牛粪尿等灌水回泥堆沤,让树根及时汲取养分,第二年又果满枝头。60年代,父母亲都“退休”了,我们各自成家,生儿育女。该龙眼树还在长大,成了前面所说的大树,我们四兄弟为了聊补父母的生计,每年卖龙眼的所得,全部归他们所用,曾经一年,创下摘12担龙眼的纪录。
光阴如逝水,岁月如梭。70年代,母亲、父亲都先后离开了我们,家乡也遭遇一次特大洪涝之灾。二哥五哥的房屋全面崩塌,重建家园之需,大广眼的东北两面被他们斩杈削枝,伤痕累累……
如今的大广眼树,已有150多岁高龄了,也许它知道我们的生活改善,不愁吃穿了吧,连挂果都分“大小年”了。但它仍然引起不少园林、水果加工老板的关注,先后开价要将它买下来。有出两千多元的,有出四千多元的……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们视之为宝,又怎舍得卖呢?
编辑:葛伟宇
初审:温 国
终审:邓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