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玲
母亲每年种大白菜,种的大白菜长得好,包得又紧。进入腊月,母亲忙着腌白菜。将白菜对切四份,洗净,沥水,入缸,大粒盐配制。最初母亲腌制的白菜,只是酸,每年年夜饭,都是我们下饺子的好配菜。
有一年我家年夜饭桌上的腌白菜变了,三个精致的盘子,放着三种不同味的腌白菜。一盘泛红,白里泛着浅黄的菜帮上,趴着几个鲜红的小尖椒,红得透亮,红得晶莹,就像在菜帮镶嵌了几片小枫叶。菜叶上坐着几粒花椒,粒粒饱满,神气十足,仿佛小珍珠,在灯光下闪烁。我们屏气凝神,睁大眼睛,就像在欣赏艺术品。一盘菜帮上浮着几片生姜,生姜片薄如纸,透过姜片,菜叶上的叶脉清晰可辨,一股甜味飘浮。再一盘香味扑鼻,说不上是啥香味,反正就是香。父亲喜滋滋地介绍:“这盘叫麻辣白菜,那盘叫甜酸白菜,旁边那盘五香白菜。为了腌出地道的色泽和口味,你妈妈反复试验了好几次呢,尝了一遍又一遍,才有现在这个品相和味道。”母亲笑而不语,脸上洋溢着快乐。
我们不约而同拿起筷子,伸向盘子。果然麻辣的地道,酸甜的可口,五香的诱人。母亲拦住我们,先坐下,这么大桌子菜呢,慢慢吃。
我们收回筷子,坐下。满桌子菜香飘,满屋子乐呵呵笑声。叮叮当当,酒杯碰撞声,清脆悦耳。各种腌白菜正咧着嘴朝我们笑呢,口水从舌根渗起。我情不自禁地把筷子伸向甜酸白菜,甜酸白菜太好吃了,甜味适中,酸味绵柔。跟着一双双筷子伸向腌白菜盘,瞄准自己喜欢的味道,一筷子接一筷子挟,只听得吸溜声一片。我突然觉得母亲腌制的白菜真洋气,真时尚,真可谓“花样白菜”。每片菜都是母爱的延伸。我们喜欢吃腌白菜,母亲就想着法腌制不同口味的白菜,看着我们吃,她由衷地高兴。还有什么比这爱更透明,更真切的,更美好的吗?
那年父亲端起戒了几年的酒,跟我们碰杯。母亲正色道:你得听医生的话。父亲说:谁让你白菜腌得那么好吃呢?盘子里的“花样白菜”在我们纷飞的筷子中越来越少……不一会盘子见底了,母亲再各捞一盘:你们慢点吃,我去煮饺子。
往年酸白菜就着饺子吃,是我们家的最爱。那年“花样白菜”配饺子,更是一绝,几大盘饺子稀里哗啦吃个底朝天。我们每个人肚子滚圆,每个人额头冒汗,每个人脸红扑扑的。母亲看着我们吃,咧嘴笑个不停。父亲调侃说:明年你还准备腌啥味的?没事好好琢磨琢磨……我们都大笑起来……真希望母亲就这么一直给我们腌制“花样白菜”,每年都有不同的口味,真希望每年都能听到父亲调侃母亲……
编辑:关杜花
初审:温 国
终审:朱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