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军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我们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弘扬革命文化，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巩固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不断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和中华文化影响力。”
　　冼夫人是中国南北朝时期伟大的女英雄，为国家、民族、社会作出巨大贡献，成为“好心精神”的源头。在魏征所编的《隋书•谯国夫人》，记载了冼夫人的伟大历史功绩。1961年1月14日，历史学家吴晗在《光明日报》发表文章《冼夫人》说：“冼夫人是我国越族的杰出人物，也是我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妇女之一，她对当时当地的人民生活安定和生产发展有贡献，对祖国各民族的团结、统一有贡献，这样的人物是应该肯定的，应该歌颂的。”
　　冼夫人的“好心精神”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结晶，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跨越古今的契合关系。
　　一、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从个人的层面看，冼夫人具有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等品格。
　　1.爱国精神
　　冼夫人的好心精神中的第一要义就是爱国精神。冼夫人协助陈霸先擒杀李迁仕。陈霸先建立陈朝后，册封冼夫人为“保护侯夫人”。隋军俘获陈后主，岭南百姓共尊冼夫人为“岭南圣母”，请求冼夫人自立为王，但冼夫人坚决不肯。冼夫人率众拒守岭南。隋军惧怕冼夫人的威名，不敢进入岭南。杨广逼迫陈后主写信给冼夫人劝说她归顺隋朝。冼夫人接到陈后主的书信之后，为了天下苍生不再受兵刀之苦，率众归隋。隋文帝加封冼夫人为谯国夫人，去世后追谥“诚敬夫人”。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说：“裴矩率兵三千，会同高凉郡冼夫人，安抚岭南诸豪酋。隋用兵不过数月，陈旧境全部平定，显然由于隋制度得到多数民众的同情。这次用兵，打击了南方士族豪强积累已久的恶势力，使南北统一进一步趋于稳定。”因为冼夫人，隋朝才迅速完成了中国南北统一。隋文帝下诏赞誉冼夫人说“夫人情在奉国，深识正理”。冼夫人一生致力于维护国家统一，彰显出深挚的爱国精神。
　　冼夫人不仅自己忠心爱国，而且善于言传身教，打造优良家风，培养子孙后代的爱国主义精神。冼夫人把梁、陈、隋朝廷赐物盛于金箧，平时珍藏于府库。每逢年节庆典，冼夫人都拿出来在庭院展示，告诫子孙说：“汝等宜尽赤心向天子。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今赐物俱在，此忠孝之报也，愿汝皆思念之。”在冼夫人的教导和影响下，孙子冯盎也坚定维护国家统一。在隋唐易代之际，岭南无主，群雄争霸，有人建议冯盎趁机自立为岭南王，但冯盎坚决拒绝。据《新唐书》载，冯盎说：“居越五世牧伯，惟我一姓，子女玉帛吾有也。人生富贵如我希矣。常恐忝先业，尚自王哉？”冯盎归顺唐朝，促成了中国统一。冼夫人为后代树立了爱国的典范，通过言传身教把爱国主义精神深深植根于后代心中。
　　2.敬业
　　在冼夫人的协助下，隋朝平定岭南，隋文帝加封冼夫人为谯国夫人，允许开幕府，设官员。冼夫人相当于封疆大吏，掌握兵权，可以便宜行事。岭南各部族各怀心事，并未全心全意归顺隋朝。冼夫人年事已高，本可以安享晚年，但她想的是国家的大业，不顾年迈体弱，亲自带兵巡视岭南，安抚百越部族。冼夫人病逝于何地，历史没有确切记载。有传说，冼夫人在海南巡视的途中去世，灵柩沿海路运回茂名，因此海南岛留下了冼夫人的衣冠冢。这是基于爱国精神的敬业品格，正如诸葛亮所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3.诚信
　　冼夫人“幼贤明”，少年时代就通情达理，早早就懂得做人必须诚信，“由是信义结于本乡”。
　　冼夫人不仅信义结于本乡，还结于外乡。在护卫朝廷特使裴矩巡视岭南的时候，岭南各部落首领望风归降，“苍梧首领陈坦、冈州冯岑翁、梁化邓马头、藤州李光略、罗州庞靖等皆来参谒。”为什么岭南各部落首领听说冼夫人来了，就立刻拜服，说明冼夫人的感召力巨大。裴矩说的话，岭南各首领未必相信，而冼夫人说的话，岭南各首领都信服。这与冼夫人的诚信有关。《论语》中说：“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冼夫人以“言忠信，行笃敬”在“蛮貊之邦”畅行无阻。
　　4.友善
　　冼夫人的哥哥冼挺是俚族豪强，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动辄对周边部落进行劫掠，因此“岭表苦之”。《隋书•谯国夫人》说：越人之俗，好相攻击。据《隋书》记载，俚人“俗好相杀，多构仇怨，欲相攻，则鸣此鼓”。
　　在俚族人的观念中，靠武力获得奴隶和财富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不以为恶。但冼夫人认为应该与人为善，与邻为善，所以不仅自己“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而且“每劝亲族为善”，经过她的不懈努力，逐渐“怨隙止息”。冼夫人以善心赢得了远近部落的尊敬和爱戴。
　　在对待外姓氏族方面，冼夫人也表现出善良宽容的品格。剿灭叛臣欧阳纥之后，冼夫人并没有搞株连九族、斩草除根，而是留下了其子欧阳询，所以才有了唐代伟大的书法家。这也是冼夫人善心的体现。
　　二、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从社会的层面看，冼夫人开启了岭南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1.自由
　　南北朝时期，岭南部落还处于奴隶社会。部落之间互相攻打，胜利部落掳掠失败部落的人口作为奴隶或者卖掉获利，人的自由权利得不到保障。《梁书》说：“郡常有高凉生口及海舶，每岁数至，外国贾人以通货易，旧时州郡以半价就市，又买而即卖，其利数倍，历政以为常”。在奴隶制时代，胜者为主，败者为奴。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记载，远古山越的俚人经常“攻剽山僚”，“所得生口，男女相配，给田使耕，教以武伎，世世隶属，谓之家丁。”当时的“家丁”是失去人身自由，世代为奴的人。僚族是俚族的临近部落，冼挺“侵掠旁郡”，把掳掠来的山僚人当作“生口”贩卖获利或者充任“家丁”是常有的事。冼夫人反对这种野蛮习俗，禁止攻剽，解放奴隶，把自由还给人民，标志着岭南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跨进一大步。
　　2.平等
　　冯冼联姻之后，冼夫人没有甘于当居家太太。在处理政务事务方面，冼夫人“每共宝参决辞讼”，出谋划策，表现出卓越的社会治理能力。
　　侯景叛乱，高州刺史李迁仕召高凉太守冯宝议事。冼夫人洞察秋毫，给冯宝进行透彻分析，认为李迁仕意欲谋反。冼夫人提出带人给李迁仕送一份“厚礼”，冯宝点头赞同。冼夫人把李迁仕打得措手不及，落荒逃跑。冼夫人与陈霸先会师之后，剿灭李迁仕。凯旋回到高凉，冼夫人告诉冯宝，陈霸先“必能平贼，君宜厚资之！”冯宝再次听从建议，助力陈霸先平定侯景之乱，为陈朝开基立下大功。
　　在诸多大事上，冯宝都听从冼夫人的建议，为社会树立了男女平等的榜样。
　　3.公正
　　《论语》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在涉及国家安全方面，冼夫人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儿女亲情而纵容。
　　欧阳纥把冯仆控制起来作为人质，逼冯仆给冼夫人写信，要挟冼夫人参与叛乱。冼夫人说：“不能惜汝”。宁可失去儿子，也不能辜负国家，这是艰难的家与国的抉择，需要以天下为怀的公心才可以做到舍小家为大家。
　　王仲宣叛乱，利用同党陈佛智打友情牌。冯暄与陈佛智是朋友，所以在前线按兵不动。冼夫人得知以后，派冯盎率兵平叛，把冯暄抓捕下狱。
　　当亲情与公心放在同一架天平上时，何去何从是煎熬的考验。冼夫人对儿子冯仆、孙子冯暄没有徇私情，而是秉公无私。公心为上，私心为下，冼夫人树立公正的楷模。
　　4.法治
　　冼夫人依法断案，佐夫行政。在与高凉太守冯宝联姻之后，冼夫人协助冯宝处理政务，依法行政，促进社会公平。在冯冼尚未联姻之前，冯氏家族虽然是地方官，但因为没有根基，人生地不熟，颁布政令难出衙门。而在冯冼联姻之后，冼夫人对宗族严加管束，要求族人遵纪守法。冼夫人每次协助冯宝秉公断案，遇到以身试法的少数民族首领，即便是亲族本家，也严惩不贷，绝不姑息。从此以后，高凉地区政令畅通，没人敢违法乱纪。
　　反贪除恶，惩治赵讷。隋朝为了使岭南百越臣服，任命赵讷为番州总管。赵讷是隋朝重臣，担任封疆大吏，执政岭南以后雄霸一方，自以为“山高皇帝远”，贪婪暴虐，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苛政猛于虎”，岭南俚獠等百越少数民族不堪压榨，很多人逃亡或者反叛，岭南已经到了即将“引爆火药桶”的危急状态。冼夫人目睹这种情况，心急如焚。根据隋文帝的诏书，遇到紧急情况，冼夫人可以“便宜行事”。但冼夫人没有滥用朝廷赋予的生杀大权，而是把赵讷的恶行记录在案，派长史张融赴京状告赵讷，并且提出安抚百越的对策。朝廷派人调查赵讷，确认其祸国殃民的罪行，搜查到横征暴敛得到的财物，于是把他绳之以法。此举可以说是隋朝开国反贪第一案，既震慑了居功自傲的高官重臣，又平息了民愤，开创了岭南正风肃纪的先河。
　　三、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从国家的层面看，冼夫人推动了国家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1.富强
　　冼挺为南梁州刺史，“恃其富强，侵掠旁郡”。冼挺通过暴力手段聚敛财富，而冼夫人对哥哥的不义行为坚决反对并且苦口婆心地加以规劝。
　　冯冼联姻之后，冼夫人引入中原的先进农耕技术，发展农业生产，开辟海上丝绸之路，使岭南富庶繁荣。早在西汉时就有“欲拔贫，诣徐闻”的记载。徐闻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与冼夫人所在的茂名距离很近。冼夫人曾经把扶南犀杖献给陈霸先，陈国灭亡之际陈后主又把扶南犀杖送回给冼夫人。古代扶南近于现在越南、柬埔寨地域。献给陈霸先的扶南犀杖是怎么到冼夫人手中的呢？不可排除的是商船沿北部湾从海上带来。这也说明在冼夫人时代，海上丝绸之路没有停止。
　　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说：“五九○年，陈旧境自长江南岸到泉州再南到岭南，士族和土豪到处起兵叛变。首领有的自称皇帝，有的自称大都督，聚众多至数万，少也有几千，攻陷州县，杀害地方官，甚至抽肠割肉，发泄破落地主的野蛮性。”汉末大乱，群雄争霸，百姓流离失所，与陈末大乱情状相似。曹操在《蒿里行》中说：“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陈末大乱，冼夫人独守岭南，保境安民，此举不仅造福岭南百姓，也为国家富强奠定了基础。隋文帝赐冼夫人临振县汤沐邑一千五百户，冼夫人把冯氏族人带入海南，促进海南的开发。冯氏后人冯若芳、冯崇债在唐代已经是富甲一方，鉴真东渡漂流到海南时已经见识到冯氏的富有。据《新唐书》载：“盎族人子猷，以豪侠闻。贞观中入朝，载金一舸自随。”冯子猷也是冼夫人的后代，世为“高州酋长”，装载一船金子入京，引起长安的轰动。无论是海南的冯氏，还是高州的冯氏族人都拥有惊人的财富，这也从侧面说明岭南富庶的程度。
　　2.民主
　　在封建社会，民主虽然是一种罕见的政治理想，但也不是没有。陈寿在《魏书•武帝纪译注》中说：“自古已来，能除民害为百姓所归者，即民主也。”在陈隋易代之际，“数郡共奉夫人”，冼夫人被岭南人民共同推戴为领导人，这是民心所向，体现出社会民主思想的萌芽。冼夫人被尊为“圣母”，是人民的选择，不是自封的结果。
　　陈后主派人送信物告知陈国灭亡，劝冼夫人归隋。冼夫人见到扶南犀杖，确认陈朝已亡，“集首领数千”，经过民主讨论，最终决定顺应国家统一大势，归顺隋朝。这也是岭南人民的选择。
　　3.文明
　　冯冼联姻之后，冼夫人对俚族陋习进行改革，严格约束本族人，“使从民礼”，倡导向中原先进文化学习。冯融与冯宝既是官员，又是文士。据道光《广东通志》记载，冯融以“汉礼义威信镇于俗，汲引文华，士相与诗歌，蛮中化之，蕉荔之圩，弦诵日闻”。民间流传冯宝创建仕林学馆和“冯公指令读诗书”的说法。冼夫人协助冯氏家族推广中原文化，也为家族后代培养出冯仆、冯盎等杰出人才。正是因为有冼夫人的强力支持，才大大推动了岭南由蒙昧社会向文明社会转化的进程。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评价:“隋唐之际，冯冼内属，荒梗之俗为之一变。”
　　海南各部落对冼夫人无比崇敬和信任。据《隋书》载：“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洞”。另据道光《琼州府志•沿革表》卷首载：“梁大同中，就废儋耳郡地置崖州，统于广州。”时儋耳归附冯氏千余峒，夫人请命于朝，故置州。也正是因为海南各部落愿意听从冼夫人号令，所以隋文帝把海南赐予冼夫人作为封地，其用意有二。一是隋文帝把海南交给冼夫人很放心，不担心冼夫人拥兵自重。二是有冼夫人在海南代表朝廷实施行政管理，海南各部落从内心深处归服朝廷。据《隋书》载：高祖嘉之，赐夫人临振县汤沐邑一千五百户，赠仆为崖州总管、平原郡公。隋文帝赐予冼夫人海南封地意义重大，标志着海南彻底纳入中央实际管理，不再是名义上的“遥领”。加速了“孤悬海外”的海南岛融入中华大家庭的进程。日本学者小叶田淳称冼夫人开创了海南岛的黎明。
　　4.和谐
　　冼夫人本来是古高凉俚族女子，年少时就喜欢中原文化，主张岭南各少数民族和睦相处。俚族豪强冼挺以强凌弱，攻打邻近部落攫取财富。冼夫人不断地进行苦苦规劝，对哥哥冼挺晓之以理，最终哥哥改变作风，不再侵扰临近部落。因此冼夫人年纪轻轻就在少数民族中享有很高威望。
　　梁大同初，罗州刺史冯融听说俚族冼氏女有远见卓识、雄才大略，所以就想把她发展为儿媳妇。当时冯氏是南迁汉族，空有“三世守牧”的名头。岭南的少数民族对冯氏并不友好，甚至敌视，所以才有冯氏“号令不行”的尴尬局面。高凉太守冯宝娶冼氏女为妻。冼夫人倡导岭南各族向汉族文化学习，开启了岭南民族和睦相处的先河，为岭南和谐社会建设树立了榜样。
　　冼夫人的“唯用一好心”是她一生的行动指南，也是她思想的高度概括。茂名各地不断对冼夫人的“好心精神”进行内涵上的丰富和发展。例如，高州市提出了“对党对国是忠心，为民服务用全心，做人做事凭良心，止于至善进取心”的“好心高凉”精神。历经千年，守护好心。“好心精神”成为茂名“好心文化”的历史源头，融入本地的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不仅化作茂名的根与魂，而且为广东文化注入文化自信力，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供了一个鲜活的案例，为筑牢中华文化共同体提供了精神支撑。目前，台湾问题变得复杂严峻。坚定维护祖国统一大业，力促中华民族走向团结，冼夫人是一个很好的历史典范。在完成祖国统一大业上，冼夫人的“好心精神”可以让中华儿女更直观地理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台港澳同胞、一切爱国人士发挥示范和感召作用、浸润和教育功能。
　　（作者系广东石油化工学院文法学院副院长、教授，广东省冼夫人文化研究基地负责人，广东冼夫人与非遗文化社科普及基地负责人）